蟒蛇(第3/6页)

伊肯纳的心魔很有耐心,在我们密谋并执行对伊娅·伊亚波的报复的时候蛰伏不出,等候时机。直到有一天,伊肯纳宣布同奥班比和我脱离关系,只跟波贾好,它才完全掌控了他。伊肯纳和波贾不让我们进他们的房间,挨鞭子一星期之后他们新发现的足球场也不许我们跟着去。奥班比和我很想有他们做伴,每晚都徒劳地等他们回家,期盼我们之间悄然消逝的亲密能够恢复。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伊肯纳似乎把我们像咳痰一样咳出去了。

就在那段时间,伊肯纳和波贾同隔壁阿巴提先生家的一个孩子对上了。阿巴提家有一辆快要散架的卡车,车身涂得花里胡哨,上面写着“生于阿根廷,长于阿根廷”,因此得了个诨名叫“阿根廷”。因为太老旧,每次发动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声,响彻整个街区,吵醒清晨还在睡梦中的邻居们。抱怨、吵架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有一次吵起来的时候,一位女邻居丢了只鞋子过来,阿巴提先生的脑袋被鞋跟砸起个大包,好久都没消掉。从那以后,阿巴提先生每次发动卡车前都会派一个孩子去通知邻居们。那孩子会在每个邻居的家门或院门上敲几下,通报说“爸爸要发动阿根廷了哦”,然后跑向下一家。那天早上,伊肯纳——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好斗——指责阿巴提家的老大是个“讨厌鬼”,然后同他打了起来。父亲常用“讨厌鬼”形容发出不必要噪声的人。

同一天晚些时候,我们放学回家,吃了饭。他和波贾去踢球,奥班比和我伤心地留在家里。半小时后,他们回来了,我们连一个电视节目都还没看完——这个节目讲的是一个人是怎么解决家庭纠纷的。他们快步进了自己房间。我看到伊肯纳满脸尘土,上嘴唇肿了,后背印着绰号“奥科查”和10号字样的球衣上血迹斑斑。他们一关上门,奥班比和我就跑进我们的房间,将耳朵贴在墙上,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我们只听到壁橱门开开关关,接着是他们在旧地毯上走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听到说话声。“要不是我觉得,如果我加入,内森和塞贡也会加入,他们的人就会比我们多,我早就加入战团了。”这是波贾在说话,他还没说完,“要是我知道他们不会加入,要是我知道就好了。”

这段剖白之后,是脚踩过地毯的声音。然后波贾说:“可他没有真的打败你,那只癞蛤蟆,他只是运气好,”他顿了顿,好像在搜索恰当的字眼,“才把你……弄成了这样。”

“你没有为我而战,”伊肯纳突然叫道,“没有!你袖手旁观。别抵赖了。”

“我本来可以——”波贾顿了顿,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什么也没做!”伊肯纳嚷道,“你袖手旁观!”

他的嗓门太大,连待在自己房间的母亲也听到了;那天恩肯拉肚子,母亲没出去摆摊。她匆忙起身,人字拖在地板上弄出一串啪嗒声,接着,她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怎么回事?你们干吗那么大声?”

“妈妈,我们想睡觉。”波贾说。

“你们不开门,是想睡觉喽?”她问。没有人回答。她又说:“刚才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伊肯纳不耐烦地说。

“最好没什么,”母亲说,“最好没事。”

她的人字拖再次有节奏地拍打着地板。她回房去了。

第二天放学后,伊肯纳和波贾没有出去玩,而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奥班比想借此机会同他们搭上话。电视里正好在播伊肯纳特别喜欢的一个节目。他想用这个节目把他俩引到客厅来。自从邻居抓到我们在奥米-阿拉河边钓鱼,他们俩再也没看过电视。奥班比非常怀念我们一起看着最喜欢的节目——约鲁巴语肥皂剧《阿巴拉·奥韦》和澳大利亚电视剧《丛林袋鼠斯基比》——笑成一团的日子。每次播这些节目的时候,奥班比都想招呼他们,但又怕惹怒他们。不过这一天,他决定孤注一掷,也因为《丛林袋鼠斯基比》是伊肯纳的最爱。他先是伸长脖子透过钥匙孔偷窥他们的房间,然后画了一个十字,嘴唇无声地翕动,看唇形是在咕哝“圣父、圣子与圣灵”。接着,他在客厅里一边踱步一边唱起了主题曲:

斯基比,斯基比,丛林袋鼠斯基比。

斯基比,斯基比,我们的好朋友斯基比。

在两个哥哥不理我们的黑暗日子里,奥班比多次跟我说,他想结束这种分裂,但我总是警告他,别惹恼他们。之前每次他有这样的打算,都被我劝阻了。这次,他一开口唱那首歌,我就开始替他担心。“别,奥贝,他们会揍你的。”我打手势叫他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