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Z 售出的文字(第2/3页)

加兰博斯在20岁到40岁之前全世界到处跑,学会了不少新的语言和新的技能;同时,他小时候呆过的国家也在改变之中。俄国的孩子不再看苏联西部片;匈牙利不再属于共产党;那儿也不再有强制性的兵役。近几年来,加兰博斯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有了一个家,每当他的工作允许他离开伦敦时,他就呆在布达佩斯。在那儿,他和一个女人一起住,这女人20年前是他的高中同学。我问他为什么要回去匈牙利,他只是这么回答我:“我整个成年时期都不在家,所以我决定现在要呆在家里。”

在异国他乡度过了这么些年以后,他已经很擅长比较不同的文化。他既教过中国学生,也教过美国学生,他告诉我,他发现中国人和文字之间有一种关系,是美国人所没有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文字作品似乎是他们文化认同的根源,但很多美国学生队自己国家的文学经典并不熟悉。我问他,美国文化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和中国文化里文字的作用大致相当的。

“那可能是电影吧。”他说。“我觉得在美国,电影显得异常重要。那时人们从世界获取信息的方式。如果你问一个美国人某个事物——比如说佛吧,他们给你的回答通常会涉及电影。他们就会谈论《小活佛》(The Little Buddha)或他们看过的其他电影。”

他继续说道:“我觉得电影就如同传统的文字资料在中国的作用,它们制造了一张‘网’。在中国的文字资料中,有一种对现实的见解,而所有文字资料都具有相同的见解。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知识分子,他们把自己的文化看作是一张‘网’。他们不是生活在物质世界里;他们也不是在谈论物质世界。这张网内都是历史和文字。电影对于美国人来说也是这样。电影中的人物总是会提及其他的电影。电影在美国构造了一个巨大的现实空间。现在,这个空间已经营造起来了,这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很多人通过它体验事实。我在美国时,这是真实的体验。我在那儿看了很多电影,我觉得现实就是美国电影。你可能说了什么,然后我就会说,噢,那让我想起了某出电影里的某个镜头。这就像幻想与现实全都混杂在一起的感觉。你对任何事物都有一种感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电影就是文字。它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语言不同。在中国,人们写得最多的时候,就是他们最需要重新定义自我的时候。这不是被动性的,这是创造。这不是记录,这是重新思考过去以及创造现在。这是要证明现在的合理性,创造思想意识。所以在美国有那样一些电影,使人们感觉到他们是美国人。就像《珍珠港》。这和文字、和书本是相似的。但电影留在脑子里的时间更长,也许因为它是一种视觉语言的缘故。它还逐渐变成了人们决定他们的价值观的一种方式。通过电影,你有了这些随时可使用的例子和模式。电影给了你一种语言,就像书一样。电影给了你一种语言,让你解析你的个性,理解你的个性,展示或表达你的个性。”

我最初是在互联网上遇到加兰博斯的。有一天下午,我在谷歌上搜索到一条关于陈梦家的引文,它出现在www.logoi.com这个网址上。我联系了网站的编辑:伊姆雷·加兰博斯。我们交流后才发现,有个人我们都认识:加兰博斯在伯克利读时,跟随大卫·N·凯特利(吉德炜)做研究,凯特利就是那位我采访过的甲骨文学者。

加兰博斯建立这个网站,是为了出售语言学习的软件,他也在网站上登载一些关于中国文字体系的信息(所以才会出现关于陈梦家的引文)。然而不久以后,他就开始收到一些美国年轻人发来的电子邮件,通常这些年轻人都有某种请求:

你好!我正在做一个报告,报告里需要用到从A到Z的中文字母表。你若能给我一些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

我在找中文字体的字母表,似乎网上特别难以找到相关信息。如果你可以给我指明方向,我就太感谢你了。谢谢。

最近我有个朋友被杀害了,我要在身上弄一个纹身纪念他。我想知道一些纹身的字体、符号或字母。

“德安德拉,亲爱的天使。”我想纹上这些字的中文或符号。你可以帮我吗?

加兰博斯通过电邮回复了他们,也在网站上登载了更多的相关信息。他在上面解释道,中文没有字母表;这是个语标体系,有几千个汉字。但这么做却得到了相反的效果。把“中文”和“字母表”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即使是否认这么一个东西存在的上下文,却弄得在网上搜索“中文字母表”的人肯定会搜索到他。于是各种各样的请求像潮水一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