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只叫“露西”的猩猩说起(第2/3页)

为了对年长者表示尊敬,人们将这个男人命名为“露西的祖父”,虽然从伦理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还不是人类最早的直立时间,仅仅几年之后,美国《科学》杂志于2009年连续发表了11篇论文来表达他们的惊喜,科学家从埃塞俄比亚的一堆库存化石中找出了新的线索,他们拼凑出了一副完整的女人骨骼,并把这个女人命名为阿尔迪。为了确定阿尔迪的生活年代,研究人员前后花了十几年时间,最终给出的结论是:440万年前——足足比露西早了120万年。

与露西不同,阿尔迪并不孤单,在相同地区已发现多达30多具骨骼化石,只不过稍显破碎零散,需要更多的时间加以拼凑。阿尔迪身材很小,脑容量与黑猩猩相似,从骨盆判断,无疑已经开始直立行走,只可惜脚是平足,不能远距离奔跑,但无论如何,她的双手已经被解放了出来,此外实在不能提出更高的要求,直立行走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为了再现阿尔迪的生活环境,研究人员在当地收集了15万件动植物化石,以便重建远古场景。结果意外地表明,那里曾经是茂密森林覆盖下的巨大平原,陪伴阿尔迪的有猴子、羚羊、孔雀等。这一研究成果带来了新的麻烦,特别是大片森林的存在,似乎与以往稀树草原的预期很不相符。此前认为,由于森林消失,古猿不得不到地面生活,这才导致了直立行走。可是阿尔迪明明居住在大片森林里,绿荫如盖,古木参天,其间猿猴如梭,花鸟如织,一片生机繁华景象,那么以前的理论该如何处理呢?

新旧观点冲撞,很快引发了一场巨大的争吵,核心涉及一个严重的问题:人类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被称为人?或者说,阿尔迪到底能不能算作人?如果她不能算作人类,此前的人类进化理论当然就不会受到影响。

在一些人类学家眼里,阿尔迪仍是一种猿,因为生活在地上,所以被称为地猿;生活在树上的,就被称为树猿;生活在山里的,就叫山猿了。一系列的考古发现表明,这三种猿似乎都有资格作为直立行走的开创者。也就是说,要是以直立行走作为金标准,有很多本来应该叫作猿的动物都变成了人。

正当科学界被远古的化石弄得焦头烂额时,仍然活着的红毛猩猩也出来捣乱了。英国学者通过野外观察发现,红毛猩猩在树上有时也会直立行走,它们踩着树枝两腿交替前进,像杂技演员一样谨慎而认真。更令人吃惊的是,它们的行走姿态与人类非常相似,膝盖和臀部舒展大方,动作比黑猩猩还要漂亮。黑猩猩双足行走时,膝关节被迫弯曲,身躯也没有直挺起来,就像是佝偻的老者;而红毛猩猩则摆出了昂首挺胸的姿势,它们的生殖器也都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

红毛猩猩是唯一生活在远古栖息地的巨猿,它们始终没有下地,存活的年代也比山猿和地猿更为久远。它们在无声地暗示着一种重要的可能性:原始人类可能在下地之前就已具备了直立本领。

这样一来,下地生活就不能作为直立行走的必要前提了——红毛猩猩没有下地,也照样直立行走。这与最新考古发现基本一致,那些六七百万年前的古猿都生活在多树环境中。

为了解决这些理论冲突,研究人员提出了新的假说,他们相信猿类早就能够直立行走了,树猿至少在树上直立行走了2000万年左右,下到地面以后,仍然保持直立的姿势——人类只是继承了这一古老的模式而已。至于黑猩猩与大猩猩用指关节拄地的四足行走模式,应该是后来改回去的,指关节拄地绝对不是正确的行走策略,明显是勉强凑合的权宜之计,其他四足动物都没有这么干的。

这些困境意味着,人与动物之间的界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要是仍然坚持直立行走的金标准,人类的起源年代可能要深深扎进动物界中去,很难说清楚我们到底何时为人。而如果有很多动物都能满足“人”的金标准,这个金标准也就失去了价值。

人类学家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重新定义人的概念,更清楚地划分人类的势力范围,明确排除其他动物;要么扩大人的外延,接纳黑猩猩与猩猩等都算作人类,毕竟它们也有些许的直立行走能力。我们凭借直立而被叫作人,它们为什么不可以?

但接纳太多的动物与人类平起平坐并非易事,很少有人能放得下内心作为“人”的尊严。我们也确实很难同意那种长着巨大獠牙的猿类也能算作是“人”,否则我们的社会结构将变得更加复杂。你能想象在食堂打饭时前面排着一个浑身骚味的黑猩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