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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师,我应该去拜访你的,真是抱歉。后天孩子的爸要动手术,我现在人在首尔的大医院……真的很抱歉。”

妍豆的母亲似乎是个善良的人,经常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话。

“啊……后天要动手术吗?”

姜仁浩抚摸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无力地滑落下来。

“是癌症,医生说要先开腹。我们雾津那里的商店也暂时关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妍豆还好吗?”

“啊!这样啊!她很好。您应该很担心吧!”

“把孩子寄放在那里,什么都不能做,真的很抱歉。孩子八岁时耳聋,没有钱医治。对我们而言,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可是国家和学校对我们实在太好了。一毛钱都不收,免费照顾并教导孩子。我们真的很感激啊!去年孩子的爸还算健康时,抓了两只猪孝敬老师,可是今年,真的很抱歉啊!老师。”

他一边听着妍豆母亲的话,一边望着黑暗的校园。风刮得更猛烈了,中央玄关前的冬柏树枝开始摇摇晃晃。刮风至少不会有雾,反而因为风的缘故,空气得以清澈透明。黑色天空上散落四处的星星,则像鸡皮疙瘩一样突起。

曾经有段时间很爱“人间到处有青山”这句古诗。有些朋友到学校街道前的酒吧,故意戏谑地把诗念成“人间到处有清酒”“人间到处有烧酒”。当时在年轻姜仁浩的眼中,世界比现在更不幸和不义,然而不幸和不义至少不是让他变得悲惨的起因。这世界像相框内的图画那般鲜明抽象,又像古典词句一样充满争议。至少站在江的这一边,有容许自己吐口痰的街道。这和我的饭碗有关,不是吗?可是来到雾津还不过三天,他却产生了“人间到处有苦楚”的想法。或许有一天会变成“人间到处有悲惨”。不,应该说是“人间到处有禽兽”。

“妍豆,她啊,说很想见妈妈,所以才拜托我打电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些敏感。这个时候大家都……”

他的话没说完。最后想起努力不看他、望着前方的妍豆眼中滴下的一颗颗眼泪。敏感的孩子,听不见的孩子,把青春期的少女关起来毒打拷问……突然他振作了精神。就像走在路上不断地被甩耳光,逐一听着被打耳光的原因,道歉后回去仔细思索,才了解所有事情从一开始就很莫名其妙。

他的车后方有一辆进口车发动了。一样是蓝色的车,然而和行政室长的车的外形有些不同。他透过后照镜看到了校长。校长开车,旁边坐的人居然是润慈爱。她将身体靠近驾驶座,向校长认真地说明着什么。他从她的肢体动作看到了不曾见过的娇媚姿态。他没发动车子,坐在黑暗之中等到校长的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