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以强暴作为统治手段

摧毁女性、操控女性、贬损女性,让女性受限于传统定位的,正是暴力的机制。

——伊芙·恩斯勒,《回忆、独白、宣言与祈祷》

(Eve Ensler, A Memory, a Monologue, a Rant, and a Prayer)

强暴已成为南非的地方特色。因此,当医疗技术员桑妮特·埃勒斯(Sonette Ehlers)研发出一款抗暴产品时,立刻轰动全国。埃勒斯永远忘不了一名受害者曾绝望地告诉她:“要是那下面有牙齿就好了。”后来,一名男子来到埃勒斯所在的医院求诊——因为他的阴茎被长裤拉链夹住了,剧痛难当。埃勒斯结合这两个经验,发明了这款被命名为Rapex的产品。Rapex看上去就像个管子,里头有倒钩,女性可以像使用有导管的卫生棉一样将其放入体内。当遭遇强暴时,男方就会被倒钩穿刺,必须前往急诊室移除Rapex。有批评者抱怨说这简直是中世纪的惩罚,埃勒斯简洁地回应:“这是针对中世纪行为的中世纪装置。”

Rapex这一产品的诞生,反映出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无所不在的性暴力,它造成的伤亡人数远比任何战争都要多。调查显示,全世界大约有1/3的妇女遭受过家暴。年龄在15~44岁之间的妇女,因男性暴力导致伤残或死亡的比率,比癌症、疟疾、交通事故和战争所造成伤亡的总和还高。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重要研究表明,在大多数国家,30%~60%的女性曾遭受丈夫或男友的肢体暴力或性暴力。世界卫生组织的前任总干事李钟郁表示,“亲密伙伴所施予的暴力,是导致女性健康状况不佳的一大因素。”因强暴受辱,许多女性事后都不愿报警,因此研究员难以得出精确数字。但证据表明,强暴的问题非常普遍:21%的加纳妇女表示,她们的初次性经验是被强暴;17%的尼日利亚妇女说,在19岁之前,她们曾遭受强暴或强暴未遂;21%的南非妇女表示,她们在15岁之前被强暴过。

暴力侵害妇女的方式也在不断推陈出新。第一宗有记录可查的硫酸攻击案例发生在1967年的孟加拉国。如今,在南亚或东南亚地区,女性因拒不服从男性强暴而被泼硫酸的事件时有发生。硫酸会腐蚀她们的皮肤,有时候还会连着腐蚀皮下的骨头。要是硫酸触及眼睛,她们就会变成盲人。在欺压践踏女人的世界里,这是技术上的革新。

这种暴力行为的目的通常是压制女性。在肯尼亚,女性竞选公职的障碍之一是24小时贴身保安的高昂费用。保护措施必不可少,因为政敌可能派人强暴她们——他们认为通过这种方式,特别能够让女性候选人因受辱而身败名裂。为此,肯尼亚的女性候选人会随身携带刀子,穿上多套紧身衣裤,好阻碍及延迟任何强暴行为。

在许多贫穷国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个别的恶徒或强奸犯,而在于整个社会弥漫的性侵犯风气。这就是沃妮雪·吉本内(Woinshet Zebene)所处的世界。

沃妮雪是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人女孩,肤色较浅,长发往后梳着,脸上总是一副严肃而坚决的表情。在她成长的乡村,绑架和强暴女孩有着悠久的传统。在埃塞俄比亚的乡下,要是年轻男子看上一个女孩,但是付不起聘金,或是他认为女方家人可能不会接纳自己,他就会召集几名朋友一起绑架并强奸这个女孩。如此一来,他立刻取得谈判优势,因为女孩破了身之后就很难嫁给别人。男方承担的风险微乎其微,因为女方家长永远不敢控告强暴者,否则女儿更将名声扫地,并且会因为违背传统习俗而遭社会唾弃。的确,在沃妮雪遭到强暴的那个年代,埃塞俄比亚法律明文规定:一名男子不会因为侵犯女性而遭起诉,只要他事后将其娶进门。

“我们村里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沃妮雪的父亲吉本内表示。几年前他就离开村庄,去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当了一名小贩,也会定期回来看看家人。“我知道这对女孩很不利,但我们束手无策,她们全都嫁给强暴自己的男人。那些男人逍遥法外,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干了什么,可他们一犯再犯。”

沃妮雪和父亲吉本内在亚的斯亚贝巴。

(拍摄:尼可拉斯)

沃妮雪和父亲坐在棚屋里,描述着事发经过。棚屋位于亚的斯亚贝巴的城市边缘,没有安装消音器的轿车和巴士在屋外川流不息,隆隆作响。四面都住有邻居,房间仅由单薄的墙壁隔开。沃妮雪和她父亲低声细语,免得让人听到自己遭强暴一事。沃妮雪个性内向,父亲试着解释村民不是坏人时,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偶尔看一眼他。“在村里,偷窃是很可耻的行为。”他说,“要是有人偷一只山羊,大家就会把他毒打一顿。”但是,为何绑架女孩却被容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