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海之上,南十字星之下(第6/11页)

海豚对飞鱼情有独钟。只要有任何东西在水面溅起水花,它们就盲目上前,以为是一条飞鱼。在睡意蒙眬的清晨,当我们眯起怕光的眼从竹舱里爬出来,半梦半醒地把牙刷伸进水中去蘸一下时,一条三十磅重的鱼就会箭一般从木筏下面蹿出来,然后失望地用鼻子顶顶牙刷。给它这一跳,我们顿时睡意全消。当我们默默坐在木筏上吃早餐时,一条海豚兴许会跳起来,斜着拍起一阵强烈的水花,溅在我们背上再流到食物上。

一天我们正坐着吃午饭,托斯坦竟然把纯属编造的有关鱼的故事变为现实。事情是这样的,他突然放下吃饭的叉子把手伸进海里,在我们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海水就翻腾起来,一只大海豚翻滚跳跃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托斯坦抓住了一条从木筏旁边静悄悄漂来的鱼线末端,线的另一头钓着惊恐失色的海豚。前几天埃里克钓鱼时,就是这只海豚把他的线给弄断了。每天都有六七只海豚在我们木筏周围或下面绕着圈子跟随我们前进。若遇到天气恶劣时也许只有两三条,次日天气转晴可能出现三四十条。如果中午想吃鲜鱼,通常只需提前二十分钟通知做饭的人即可。之后他就在一根短竹竿上拴条鱼线,钩子上放半条飞鱼,一眨眼工夫海豚就上钩了,游过来时头部顶破水面身后还有两三条跟踪而至。这种鱼的外形非常好看,刚捕获时味道鲜美,有鲸鱼和鲑鱼的混合味道。鱼肉能存放两天,这就足够了,因为海里到处都是鱼。

猎鲨小记

我们结识舟的方式不同。它们是由鲨鱼带来的,在鲨鱼死后被我们收养。我们刚出海不久鲨鱼就来造访,很快就成为常客。有时它只是游到跟前看看木筏,绕一两圈后就继续前去寻觅猎物。但更经常的是它一声不响地闷头跟在导向桨后面,悄悄从右舷溜到左舷,偶尔轻轻摇头尾鳍跟随木筏缓缓前行。鲨鱼蓝灰色的躯体在皮下面被阳光一照看上去略显棕色,它随着波涛上下浮动,总雄赳赳地竖着背鳍。如果海上汹涌的波涛把鲨鱼抬过我们头顶,这时我们就像站在玻璃柜前观看鲨鱼似的,直接看到它的侧面,它威风凛凛地游向我们,一群无所事事的舟游在前面开道,那一瞬间,它们好像要直接游到木筏上来,可紧接着木筏轻轻地迎风摆动,跨过浪峰顺着浪头的另一边滑下去。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由于鲨鱼的名声太臭,相貌可憎,我们对它非常敬畏,它流线形的躯体里蕴藏着一股神奇力量,全身肌肉有如钢丝,扁平的脑袋里面充满了凶残暴戾,头侧长着猫一样的小绿眼,一张足以吞下一个足球的血盆大口。当划桨的人大声呼喊:“右舷有鲨鱼”或“左舷有鲨鱼”时,我们马上跑出来找鱼叉、手钩并沿着木筏边蓄势待发。鲨鱼总露着背鳍,在距圆木很近地方兜圈子。我们的手钩打在鲨鱼背部如砂纸打在铠甲上,手钩立时就像面条一样弯曲了,在激战中手叉经常折断,有鉴于此,我们对鲨鱼的敬畏之情更深了。即使我们戳破鲨鱼皮刺入它的软骨或肌肉里面,我们换来的也仅是一场激战而已,斗得四周水花四溅,最终还是被它挣脱逃走,唯一的痕迹就是水面上浮起一层油花慢慢扩散开去。

为了保存最后一把鱼叉,我们把最大的鱼钩捆在一起藏在一只海豚体内。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用几根钢丝拴上鱼饵扔进水里,再把钢丝绑缚在救生绳上。鲨鱼踌躇满志地缓缓游来,把嘴伸出水面。张开月牙形大口扬起脖子一口吞下整只海豚,海豚正好卡住它的喉咙。鲨鱼挣扎着把水搅得一片白沫,我们死命握着绳子。虽然这家伙拼命挣扎,可还是被我们拉上圆木末梢,它无可奈何地躺在那儿张着嘴,像是在用两排平行的锯齿威胁我们。此时,借助涌上木筏的海水的力量我们把鲨鱼从长满海草的滑腻圆木末梢拉了上来,用绳子捆住它的尾巴,然后我们躲到一边,等待着它自行了断。

我们用这种方法捉住了第一条鲨鱼,在它的软骨中找到了折断的鱼叉尖,开始我们以为这条鲨鱼因为受了伤才比较驯服。后来我们用相同的方法逮住了一条又一条鲨鱼,每次都很容易上手。尽管鲨鱼打挺和往前猛冲的力量着实沉得难以应付,可只要我们坚守阵地死命拽住鱼线不让它在争夺中得到丝毫的便宜,它便会变得有气无力十分温驯,再也不使它那巨大的蛮力。我们捉到木筏上的鲨鱼一般是六到十英尺长,有蓝鲨也有棕鲨。这种棕鲨即使用快刀猛扎也戳不破裹着浑身筋肉的外皮,除非是使尽了全身气力,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扎透。腹部和背部一样也难以刺透,只有头后两侧的五个腮缝才是全身仅有的致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