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第九章 遏横势,苏秦奔走救韩(第4/14页)

韩使连跪三日,滴水未进,二目泣血,楚人皆议。昭阳害怕闹出事情,使邢才迎接韩使,亲手收下韩王血书,略略一想,吩咐邢才召请陈轸与惠施,谋议此事。不知怎的,昭阳对惠施印象不错,只是碍于陈轸说辞,未能及时用他,但惠施在楚的一应用度,皆是昭府一力周济的。

陈轸不请自到,邢才拱手迎入中堂,安排好茶水,返身去请惠施。

“二位仁兄,”待惠施到后,一身孝服的昭阳大步走出,见过礼,将韩王血书摊在案上,道,“魏人伐韩,韩王血书求救,楚宫大丧,我王无暇顾及,韩使哭于在下舍前,数日不弃。在下无奈,只好收下血书,至于如何应对,在下不才,特请二位高贤谋议。”

陈轸拿过血书审看,惠施一如在大梁时,端坐于席,闭目不语。

“敬请先生赐教。”昭阳晓得惠施已有定见,拱手点将。

“回禀大人,”惠施回礼,道,“魏人前番伐赵,这又伐韩,从小处讲,是邦国之争,从大处讲,是纵横之争,主谋皆是秦国张仪。张仪与苏秦共学于鬼谷,各执一说。苏秦论纵,张仪则持横论。横,于秦人有利;纵,则于楚人有利。横成,秦将主宰天下;纵成,楚可号令诸侯。”

“以先生之见,我当救韩了。”

“在下所言,只是大理,至于救与不救,则取决于大人。”

“先生既言大理,当有小理才是。在下愚痴,敢问先生小理。”

“小理胁从于大理。”惠施侃侃言道,“秦魏勾连,结为横体,前番伐赵,可为谋齐,此番伐韩,当是谋楚,是以齐人当救赵,楚人当救韩。”

“哦?”昭阳趋身,“请言其详。”

“齐人雄居东隅,向南,可争泗下,向北,可争河间,因泗下与河间皆是弱国,齐人腾挪有间。齐人所忌者,乃是三晋。三晋若合,西不利于秦,东不利于齐。是以三晋从苏秦合纵,齐人顺从,使三晋相合之火烧向西秦。秦人连横,助魏人灭赵伐韩,目的也是合三晋。三晋倘若并入一魏,其火必烧东齐。齐人惧之,是以全力救赵。”

“伐赵可解。只是,魏人伐韩,缘何就成秦人谋楚了呢?”

“魏人伐韩,必攻郑与阳翟。宜阳韩人必倾力救郑,救郑必虚,秦必乘虚攻之。宜阳为乌金、黄金之都,堪比楚地宛郡。眼下秦人所用乌金、黄金,多半出自宛郡,宜阳所产则供三晋,甚至远销齐国。换言之,秦人脖颈卡在楚人手中。若是秦人得到宜阳,非但不再有求于楚,反过来还能掣肘三晋,影响负海之齐。”

昭阳看向陈轸,见他已放下韩王血书,拱手道:“惠子主张救韩,上卿意下如何?”

“惠相高瞻远瞩,在下叹服。”陈轸拱手应道,“在下以为,于纵横计,大人当救韩;于楚计,大人当坐观三晋之争;于大人计,则当全力治丧。”

昭阳闭目思索,有顷,道:“二位不愧是高贤,所言皆自成理,容在下细细思量,再作定夺。”

惠施告辞,陈轸亦站起身,因心中存事,欲走还留,正自迟疑,昭阳扬手道:“上卿留步。”

陈轸就势坐下。

昭阳送走惠施,返身急道:“陈兄所言三计,颇合在下心意,只是陈兄之言过于简略,在下愚拙,还望陈兄详加譬解。”

“大人所惑,可为最后的‘于大人计’?”

“正是。”

“敢问大人,”陈轸眯眼问道,“昭氏一门是得意于先王呢,还是得意于方今王上?”

“这……”昭阳略作迟疑,道,“得意于先王。”

“昭氏一门之所以得意于先王,是因为大人得意于先王。今先王驾崩,新王南面,楚国往小处说,是新老交替,往大处说,是改地换天。天地更换,大人居中,能不适应天地之变么?”

“请问陈兄,在下该当如何适应?”

“楚宫大事,是治丧。大人当务之急,自然也是治丧。至于韩魏之争,惠相所言不可不听,但就臣所知,秦人是绝对不会乘虚攻伐宜阳的。”

“为何不会?”

“宜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战事既开,韩人早有所备,秦人攻之,必伤根本。秦王再笨,生死之账却是会算的,至少眼前不会冒此风险。再说,秦王巴不得韩人全调过去,与魏人拼个你死我活呢!惠施说出此话,当是不知秦王。”

“陈兄说得是。只是,韩魏相争,韩必不敌,如果郑城、阳翟二地真被庞涓所占,倒也不是在下所想看到。”

“大人不必忧虑,韩人之难,自会有人相救。”

“不会是齐人吧?”

“齐人不得不救。”

昭阳长吸一口气,良久,道:“请言其详。”

“齐若不救韩,韩人必败。韩人若败,魏势增强,只会对齐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