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三章 齐燕相抗,苏秦奔走解内争(第6/12页)

苏秦轻轻点头。

“这……”姬雪稍稍迟疑,“我得问问梅儿,看她肯否。”

“你呀,”苏秦摇摇头,呵呵笑道,“是既不知你的苏秦,也不知你的替身。实话说吧,人家二人你恩我爱,早就倾心相恋了,你却不知,还在这里棒打鸳鸯呢。”

“啊?”姬雪竟似傻了。

然而,当苏秦捅破这层纸时,飞刀邹却是迟迟不肯表态。

“邹兄,”苏秦候有一时,笑道,“梅姑娘这人不错,是难得的奇女子,对你更是一片深情,莫要辜负人家才是。”

飞刀邹咬会儿牙,拿出香囊,双手呈给苏秦:“烦请主公转告梅姑娘,在下对不起她,也烦请主公将此宝物归还于她。”

苏秦愕然道:“邹兄?”

“主公,”飞刀邹声音沉定,“在下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逞强好勇,履险涉危,身家性命尚且难保,怎能与她两相厮守、卿卿我我呢?”

“邹兄,”苏秦知道他在说什么,颤声道,“是在下拖累你了!”

“主公万不可如此说,”飞刀邹跪地泣道,“在下本为街头无名浪子,蒙主公不弃,提携在下从事天下大业,于愿足矣。不是在下不爱梅姑娘,实乃在下心小力微,守护主公已是不足,何能再添挂牵,更让姑娘担惊受怕呢?”

飞刀邹这番表白既出苏秦意料,也令他黯然神伤。是的,天下乱流奔涌,情势危急,函谷关前行将血流成河,而他却远离漩涡中心,窝于此处缠绵儿女私情。这且不说,一如邹兄所言,他既不能给姬雪以名分,也不能常侍左右,对她一丝无助不说,反倒让她挂心担忧。唉,这个道理连身边侍从也明白如许,他苏秦却——

“邹兄,”苏秦缓缓抬头,“谢谢你了。在下一定记住你今日所言。”收起香囊,“公主身边不能没有梅姑娘,这个香囊在下替你归还给她。你准备一下,函谷那边刻不容缓,我们当早点动身才是。”

“谨听主公!”

这日晚间,在苏秦归还香囊时,春梅如九雷轰顶,面色惨白,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颤抖双手接过香囊,勉强挤出淡淡一笑:“大人,公主,时辰不早了,奴婢告退。”言讫,缓缓退出。

听到门外传出轻轻的啜泣声,苏秦、姬雪各出一声长叹。

六国纵军依从主帅庞涓军令,分路开往崤塞。

崤塞位于洛阳以西,河水南岸,东起于渑池,西止于曲沃,长约百里,山高谷深,道路曲折,可与函谷道比险。二者的不同是,崤塞较宽,最窄处也有十余丈许,便于行军运输,函谷道较窄,部分谷道仅宽丈许,易守难攻。

庞涓的部署是,魏、韩、赵三军主力屯于崤塞之西的陕与曲沃,直对函谷关,算作一线。燕、齐、楚主力屯于崤塞之东的渑池一带,算作二线,与一线隔崤塞遥相呼应。但这只是临时屯守,进攻时所有部署将重新打乱,如何调动唯帅令是从。

陕与曲沃是两个重邑,位于崤塞与函谷之间,北临河水,三面环山,是块易守难攻的不规则山间盆地,方圆数十里,春秋时属于北虢国,陕叫焦城,曲沃叫桑田。由于此处沟通两大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则为魏国领地。

这一带一马平川,只有些许土冈,是再理想不过的沙场,尤其利于战车驰骋。庞涓将前锋设于曲沃,并在函谷关外设置三道防线,把中军帅帐扎于陕城之外的一道土冈上,城邑辟为粮草重地和战地救护场所,重兵把守。

北风挟裹阵阵寒气,席卷起纵亲各军的杂色旌旗。

与这股肃杀的寒意相反,纵亲军士气高涨,尤其是连绵不绝的魏军营帐内,更是杀气腾腾。各营在演练时发出的冲杀声、金戈搏击声遥相呼应,时断时续。

中军帅帐外气氛森严,甲盔戟士分立两侧。帐内,两个参将及几个军尉肃然侍立,目不旁视。主帅庞涓端坐于一张巨大的帅案后面,两眼迷离,两耳竖起,神情专注,显然正在倾听什么,右手指节还时不时地敲在前面的帅案上。

远处传来一阵车马声。马蹄声止,魏军副将张猛跳下战车,匆匆走进帐中,正欲禀报,见庞涓陶醉成那样,忙又止住,轻手轻脚地小步趋进,在帅案前数步处站定。

庞涓却似没有察觉,仍在专注倾听。

张猛竖起耳朵,但周围声音嘈杂,有口令声,有马嘶声,有脚步声,有金戈声,有鸟叫声,还有风裹旌旗的哗啦声,他实在辨不出主帅在听什么,且听得如此起劲。

又候一时,见庞涓仍旧沉醉于那声音里,张猛轻咳一声,小声禀道:“主帅——”

“嘘,”庞涓摆手,“你听!”手指再次合节拍地敲在帅案上。

跟着他的节拍,张猛渐渐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声音来自很远的营盘,尽管雄浑,但终归敌不过附近的噪音,若不细听,真就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