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第八章 六国特使楚宫议合纵(第3/9页)

“先生是说上古真人?”

郦敧甩动一头蓬发:“庄周可谓今世真人也!”

“天哪!”公子如圆睁两眼,紧盯郦敧,“真人现在何处,晚生可否一见?”

郦敧闭目,憋公子如一阵,开眼笑道:“真人是好见的么?”

“听先生话音,想是见过真人了?”

“当然见过!”郦敧再次闭目,神态似入仙境,“两年前,真人南游潇湘,招摇过郢,路过此丘,野人有缘一会,得此妙歌。”

公子如惊道:“两年前真人南游潇湘,岂不就在晚生的家门口么?”

“呵呵呵,有缘不在千里,无缘照面难识!”郦敧又是一阵朗笑。

眼睁睁地与真人错失交臂,公子如嗟叹再三,懊丧不已。

郦敧盯他一会儿,扑哧笑道:“公子此来,不会是求访真人的吧?”

公子如这也回到现实中,抱拳道:“先生所言甚是。晚生遇到难事,特来求教!”

“是何难事?”

“苏子合纵六国,会同天下。父王昨日诏命晚生为副使,辅助苏子参知列国纵亲。晚生心中战栗,惴惴不安。”

郦敧呵呵一阵朗笑:“此等美差,他人求还求不上呢,公子何以惴惴不安?”

公子如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唉,记得先生告诫过晚生,‘人事难谋。所谋不成,则有人事之患。所谋成功,则有阴阳之患。谋成又可免患者,惟德才兼具者方能为之。’晚生德薄才浅,何能达此胜境?不谙此道而谋此政,叫晚生如何心安?不瞒先生,晚生一向清心寡欲,注重饮食,内中冷热也算均衡。昨日却是不同,晚生申时受命,子夜饮冰,在榻上辗转反侧,无眠达旦,可谓度日如年矣!”

郦敧手指公子如,呵呵又是一阵朗笑:“大丈夫谋事,想做则做,不想做不做也就是了,何必拿野人的闲言碎语来做挡箭牌!”

“先生莫责怪了,”公子如一脸无奈,“晚生这是进亦忧,退亦忧,冒昧相求,望得先生一语点拨!”

郦敧敛住笑:“公子既如是说,野人只好妄言了。”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公子如,“公子所求之事,可为人事。善谋人事者,莫过于鲁人仲尼。依仲尼所论,天下可有两大法戒,其一是命,其一是义。公子身为王之子,不可不事亲,此为命也。公子身为王之臣,不可不事上,此为义也。事亲之时,不择地求安,可达至孝;事君之时,不择事求安,可达至忠。无论是事亲还是事君,知其无可奈何而能泰然处之者,可达至德,可保无祸。公子身陷两难,已知无可奈何,只要做到泰然处之,即可臻于至德矣。”

“晚生正是不能泰然处之,求先生教我!”

“若想泰然处之,公子须知为使之道。”

“请先生明言!”

“依仲尼之论,为使之道在于立信传言。立信忌妄行,传言忌溢辞。溢辞而传则妄,妄则失信,失信则殃。”

“何为溢辞?”

“溢辞有二,一是溢美之词,二是溢恶之辞。使臣所传,多为君上所言。君上喜,多出美辞;君上怒,多出恶辞。善使者既不传美辞,亦不传恶辞。”

“不传君上溢辞,又传何辞?”

“传以常辞。”

“何为常辞?”

“去其矫,卸其饰,即为君上常辞。此其一也。”

公子如目询下文。

“其二是使臣不溢辞。”

公子如眼睛大睁:“哦?”

郦敧似是没有听到他的惊讶之声,顾自眯眼,侃侃而言:“使臣巧言花语,即为溢辞。善使者不斗巧,不劝成,此之谓也。以巧斗力者,始于阳,终于阴;以礼饮酒者,始于敬,终于乱;以溢辞传言者,始于谅,终于仇。是以善使者既不传溢辞,亦不以溢辞传言,否则必酿祸端,此所谓祸从口出。”

“晚生记住了!”公子如恍然有悟,默念一会儿,追着问道,“先生所言虽妙,却是过于旷远,难解眼前急务。敢问先生,眼下之事可有应对良方?”

“你且说说,眼前是何急务?”

“苏子邀晚生前往馆驿商讨会同诸事,可晚生对合纵、会同一无所知,父王亦无明旨,晚生是以惶惑。不过,就在晚生出门之际,令尹使人送来密函一封,为晚生出谋筹策。晚生吃不准此人用意,不敢擅断,特请先生指引!”公子如从袖中摸出昭阳的密函,递予郦敧。

“孟津?”郦敧看过密函,眉头凝起,思忖一时,摇头笑道,“昭阳此谋,非正术也!”

“非正术?”公子如一脸惘然,“这……能行吗?”

“呵呵呵,”郦敧递回密函,“野人送公子一策,与列国使臣商讨会同诸事时,公子少说多听。至于昭阳所谋,公子照猫画虎,只管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