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第五章 苏秦舌战稷下群士,齐王入纵(第6/13页)

“知音不敢,晚生只是听进去而已。”

“苏子既听进去,敢问此曲如何?”

“仲尼曾说,君子为学,‘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晚生今日悟矣!”

老乐师拱手道:“苏子能出此语,堪为知音矣!老朽聊备薄茶一壶,欲请苏子品啜,不知苏子能赏光否?”

苏秦拱手揖道:“能饮前辈香茗,晚生幸莫大焉!”

老乐师眉开眼笑,起身携了苏秦之手,置田文、公孙哙于不顾,径朝后院走去。

田文、公孙哙大窘。尴尬有顷,田文耸耸肩道:“看来,香茗是喝不上了,我们还是走吧。”

公孙哙长叹一声,望着老乐师和苏秦远去的方向,缓缓起身,与田文一道,不无遗憾地走出乐坊。

御书房里,上大夫田婴将苏秦几日来的动静扼要禀过。

“哦!”齐威王朝前倾倾身子,“爱卿是说,苏子日日去那乐坊,与人谈乐?”

“是的,”田婴点头,“一连三日,每日都去。”

“是何乐坊?”

“是私家乐坊。原是高昭子旧宅,昔日仲尼闻《韶》处,本已败落不堪,三年前,忽然被一个老乐师买下。老乐师甚是有钱,从列国聘来许多乐师,在府中演《韶》。”

“哦?”威王怔道,“有此大师,寡人竟是不知!”

田婴应道:“据犬子所说,乐师来路不明,起初在雍门,浪迹街头,鼓琴为生,人称雍门周。后来,雍门周不知何故得到一笔横财,买下那处宅子,开设乐坊。雍门周为人古怪,虽然开设乐坊,却从不奏他曲,只演《韶》乐,且三日才演一次,一次只演三刻钟。此曲陈朽,早已过时,齐人无人爱听,因而他的乐坊门可罗雀,整个临淄,除去邻人,几乎无人知他。若不是此番苏秦前去听《韶》,微臣也是不知。”

“唉,”威王长叹一声,“羞杀寡人矣!能演《韶》者,方为大师。寡人自幼好乐,恨不与伯牙同世,常梦大乐师光顾,后得邹子演琴,即引为知己,用以为相。今有大师光临数载,寡人却是一丝不知,堪比楚地那个好龙的叶公了!”唏嘘再三,连连摇头。

田婴赶忙起身,跪地叩道:“此事罪在微臣,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威王再叹一声,“这事儿怎能怪你呢?今日临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即使伯牙再世,亦足以湮没矣!”略略一顿,“不说其他,单此一点,苏子就不一般哪!”

田婴迟疑一下:“微臣可否知会苏子,让他觐见陛下?”

“不不不,”威王摆手道,“让他去稷下!稷宫何时为彭子送殡?”

“后日。”

“就后日吧!可在稷宫为彭子举办一场送别论坛,邀苏子同去。”

“微臣领旨!”

翌日傍黑,苏秦从雍门周处听乐归来,忽然感觉馆中异样,厅中灯火辉煌,众人皆是一本正经地端坐于席,似是有重要客人到访。

公子章眼尖,最先望到苏秦,笑道:“看,苏子回来了!”

众人起身迎候,走在前面的是田文和田婴。

田婴急走几步,朝苏秦深鞠一躬,连连拱手道:“在下来迟了,请苏子恕罪!”

苏秦亦回一礼,呵呵笑道:“上大夫客气了!在下此来,一切都是上大夫安置的,在下谢犹不及,何能怪罪?上大夫,请!”

二人携手同至厅里,按宾主之位坐了。

田婴长叹一声,摇头道:“唉,苏子想必也都知道了,这几日稷宫里大事不断,先是彭祭酒仙去,后是淳于子光临,在下身兼稷宫令,里外是忙,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大夫可得当心贵体。”苏秦笑道,“上大夫若是累倒了,在下再来临淄,别是连个落脚之处也寻不到了。”

田婴尴尬一笑,朝众人拱手致歉道:“苏子及诸位公子、公孙光临,在下有所怠慢,还望苏子及诸位公子、公孙多多担待!”

“呵呵呵呵!”苏秦也回一揖,连声笑道,“上大夫一心要请罪,看来在下连个玩笑也开不得喽!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请问上大夫,稷宫之事进展如何?仲尼闻《韶》不知肉味,在下不及仲尼,闻《韶》数日,嗅到肉味仍是香的,不过,外面诸事倒是一概不知了。”

众人皆笑起来。

田婴顿住笑,应道:“谢苏子念记!彭祭酒明日入殓,陛下颁旨,明日申时为彭祭酒举办一场特别的送行仪式,在下刚刚安排妥当,急赶过来看望诸位。”

“哦,请问上大夫,是何特别仪式?”公子卬问道。

“回公子的话,”田婴应道,“彭祭酒一生致学,倡导学术争鸣,开辟一代新风,为今日之昌盛稷下立下盖世奇功。陛下恩旨,以上卿之礼安葬彭先生,同时在稷宫举办一场空前规模的学术论坛,以天下学子的真知灼见为彭祭酒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