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第四章 挑拨齐魏,庞涓巧施攻心计(第5/19页)

“大胆狂徒,”邹忌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在此饶舌?”

齐威公却对庞涓大感兴趣,紧盯他道:“庞涓,寡人问你,天下显学,皆集稷下,著书立说者数以百计,更有士子数千,可谓是人才济济,你为何说我大齐无人呢?”

随行众臣无不怒目而视庞涓。

“回禀君上,”庞涓昂然应道,“无视天下形势,与赵、韩、秦三国为敌,是为不明;与将死之魏结盟相王,而弃口边肥肉,是为不智。齐国不明不智,众臣无人劝谏,是以无人。”

听到口边肥肉,齐威公长吸一口气,转对左右道:“为庞子松绑,随驾回宫!”

此地离宫门原本不远,不一时就到宫中。齐威公在殿上坐定,顾左右道:“有请庞子!”

早有宫人将庞涓领上前殿。

庞涓伏地叩道:“魏人庞涓叩见君上。”

“庞子免礼。”齐威公略略摆手,倾身道,“适才庞子所言,寡人尚未完全明晓,请庞子详解。”

庞涓扫一眼两侧众臣:“君上可否屏退左右?”

“诸位爱卿,”齐威公转对众卿,“散朝!”转对田辟疆,“疆儿留步!”

邹忌等众臣虽说愤愤不平,却也不得不领旨退朝。田辟疆走近威公,立在他身边。

“庞子,”齐威公转对庞涓,“可以开口了吧!”

“君上,”庞涓拱手道,“方今天下,是战是和皆由实力说话。庞涓斗胆请问君上,魏之实力比赵如何?”

身为草野士子,庞涓开口即向君上质问,这是犯上。辟疆虎目圆瞪,正要呵斥,威公摆手,平和应道:“河西战前,魏强赵弱,战后相差无几。”

“再问君上,赵之实力比韩如何?”

“韩国原不如赵,自申不害为相以来,韩国大治,眼下实力可以等同。”

“君上所言,是单指战力。”庞涓如霹雳般毫不客气地直指威公软肋,“国之实力,并不全在战力,还应涵盖物力和智力。河西之战,秦非胜在战上,而是胜在物力和智力上。公孙鞅变法十年,秦国库充盈,保障有力,加上公孙鞅等人智谋过人,方有大胜。反观魏国,战前修鸿沟,建王宫,伐弱卫,致使财力枯竭,兵员疲惫。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王用人不智,终致大败。”

庞涓所言,齐威公当然心中有数。威公之答,不过是场面话,或是有意抛砖,诱出对手的玉来。听到庞涓一口气讲出这些,威公再也不敢小觑,身子趋前,急切道:“庞子,说下去!”

“君上,”庞涓侃侃言道,“秦有公孙鞅,国大治。韩有申不害,国大治。赵虽无治,但赵人强悍,且近年并无大战,实力有增无减。唯有魏国,国无能臣,库无储粮,军无斗志,魏王却视而不见,连年穷兵黩武,就像一个病人,已患绝症却不自知,仍在花天酒地,肆意放纵。近日更是大兴土木,搬迁都城,比照周制大建王宫,役民非时不说,更是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君上,今日魏国情势,莫说秦人谋魏,单是韩、赵结盟,魏人即无还手之力。这些君上难道看不到吗?”

“这……”齐威公额头汗出,掏绢擦拭一下,“寡人略知一二。”

“君上既知,为何却要冒险与韩、赵翻脸,而与垂死之魏结为盟友?”

齐威公无言以对,看向辟疆,见他也是两眼大睁,一脸惊愕之色。

“以庞子之见,寡人该如何应对?”

“弃魏!”

“弃魏?”齐威公以手托腮,微闭双目,陷入长考,良久,睁眼道,“适才听闻庞子提到口边肥肉,请问庞子,这块肥肉可是宋国?”

“以君上之势,宋国不过是一只小虾米而已。”

将肥腻的宋国视作小虾米,齐国父子尽皆呆了,相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庞涓。

“请问庞子,”威公直入主题,“这块肥肉不在宋国,又在何处?”

“魏国!”

“啊?”齐威公失声惊道,“庞子,你……这是妄言吧。瘦死的骆驼当比马大,魏国虽然逊于往常,但武卒仍在,子民甚众,忠勇之士遍布乡野,即使秦人也不敢妄动,仍要约盟韩、赵,三面图之。”

“哈哈哈哈,”庞涓爆出一声长笑。

“庞子是笑寡人吗?”

“正是。”庞涓敛起笑,拱手应道。

威公挂不住脸面,冷冷问道:“寡人何处好笑?”

“笑君上言过其实了!”庞涓沉着应对,“常言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时过境迁,今日之魏已非昔日之魏,魏国是否瘦死的骆驼,身为魏人,草民当比君上更有切身体会。”

“庞子请讲。”威公倾身向前。

“魏国内情,”庞涓再次拱手,“一如庞涓方才所述。涓所未述者,军力也。列国所惧,无非是大魏武卒。大魏武卒装备精良、战力超强的不过八万,河西一战,八折去六,余下两万,尽在函谷、河东屯驻,严防秦人,无暇他顾。其余甲士虽众,多是乌合之众,守城御民尚显不力,更不说越野征战了。重要的还不是兵卒,而是治兵之人。龙贾之才,若在齐国,无非是员寻常战将,但在魏国,出龙贾之右者,已是无人。即使这位龙贾,魏王也是弃之不用,以草包公子卬治兵,以佞臣陈轸治政,致使朝中无人,言路不通,仓无积粟,军无战心,贤士他投,众叛亲离。今日之魏已如案上肥肉,盘中珍馐,就看何人下手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