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第五章 张仪避祸入洛阳(第5/16页)

魏惠侯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后花园的凉亭,陈轸早迎上来,见惠侯面色难看,宛如一个紫茄子,已知是在生随巢子的气,跪下叩道:“陛下——”

魏惠侯气呼呼走上凉亭,直盯盯地望着面前的几案。望有一时,惠侯忽地抬脚踹去。几案嗵地倒地,黑白棋子哗啦一声四散开去,滚得满地皆是。

待毗人赶过来时,魏惠侯已是一屁股坐在席上,胸脯一鼓一鼓地大声喘气。毗人看一眼陈轸,小心翼翼地拿起扇子扇风。

魏惠侯终于发出火来:“这个老不死的夫子,真该千刀万剐!”

陈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老夫子他——”

魏惠侯脸色愠怒,恨恨地说:“哼,寡人敬他是墨家巨子,望能听到一言教诲,不想却是听来一堆腐辞!什么秦、齐、赵、韩?什么四君皆贤,四臣皆能?寡人观四国,泼猴耳,视小卫,瘟鸡耳,何由他在这里聒噪?”

毗人突然停住扇子,扑哧一笑。

陈轸大吃一惊,不无诧异地望向毗人。魏惠侯发火,在场诸人最好一声不吭。似毗人这样深知惠侯之人,此时竟然笑出声来,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魏惠侯果然斜他一眼,不无恼怒地责斥道:“你——是在耻笑寡人吗?”

毗人叩拜于地:“老奴不敢!”

“既然不敢,为何发笑?”

毗人从容应道:“老奴想起一件趣事,一时忍俊不禁,方才笑出声来!”

陈轸一向捉摸不透惠侯身边的这个近臣,眼见这是巴结毗人的机会,赶忙圆场道:“内宰这件趣事,想必十分好笑了!”

魏惠侯的怒气渐也消退下来,但仍虎着脸道:“既是趣事,你就说来寡人听听!”

毗人起身,重又拿起扇子,一边扇风,一边侃侃说道:“是这样,前几日,老奴在后花园里遇到太后,向老人家问安,太后拉住老奴,大谈先君文侯礼贤下士之事,老奴争辩说,若论礼贤下士,陛下犹有过之,太后听了,大是不以为然。待会儿老奴若是得空,定将今日之事说予太后,看她有何话说。”

魏惠侯一怔,眼望毗人:“哦,今日何事?”

“礼贤呀!前番白相爷当廷顶撞陛下,陛下非但没有治罪,反而允准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方才随巢子为卫公说情,出言不逊,数落陛下,陛下非但未加责难,反而沐浴薰香,待以宗师之礼。老奴斗胆放言,即使先君在世,礼贤之心也不过如此!”

经毗人这么一说,魏惠侯心里倒也大为触动,不无感叹地说:“唉,你个狗奴才,话算叫你说绝了!其实寡人心里明白,老夫子此来,无非是替卫公那条老狗说几句软话,化解眼前危难,心中并无歹意。这样吧,你代寡人送送老夫子,赏他百金,嗯,还有,再赏他御鞋两双。寡人方才看到,老夫子脚上穿的竟是一双草鞋。已是耄耋之人了,仍穿一双破草鞋奔来走去,真也难为他了!”

毗人伏地再拜:“老奴代巨子叩谢陛下隆恩!只是巨子早已走远,老奴怕是追不及了!”

魏惠侯多少有点遗憾,轻声叹道:“哦——”

“陛下,”毗人趁机进言,“临别之时,老奴送巨子一程,巨子赠予老奴一句闲话,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奴愚笨,百思不得其解。陛下天文地理无所不晓,能否为老奴解说一下?”

魏惠侯微闭双目,口中吟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连吟几遍,失声叫道:“老夫子此话不是送予你的,他是在提醒寡人呢!”

毗人佯作惊讶:“哦,随巢子提醒陛下何事?”

魏惠侯不无得意:“老夫子将卫公比作蝉,将寡人比作螳螂,将齐、韩、赵三国比作黄雀。哈哈哈哈,老夫子自以为料事如神,但他料想不到的是,寡人意不在蝉,候的就是几只黄雀!”

眼见惠侯执迷不悟,毗人暗自着急,眼睛一眨,佯作叹服道:“经陛下这么一说,老奴有点明白了。不瞒陛下,老奴方才一直以为,巨子所说的那只黄雀是——秦人呢!”

魏惠侯呵呵一笑,抬头望着毗人:“哦,你怎么想到会是秦人呢?”

毗人拍拍脑袋,憨笑几声:“呵呵呵,老奴这个脑袋,就跟榆木疙瘩似的!老奴原本以为随巢子指的是另一层意思,就是秦人趁我在卫境大战诸侯之时,出兵攻取河西!”

魏惠侯手指毗人,哈哈大笑着对陈轸道:“陈爱卿,你看看,还甭说,他这颗脑袋,真就是个榆木疙瘩,要想开窍,得拿斧头劈!”

陈轸亦大笑着附和:“陛下说的是,秦、魏今已亲如一家,何来偷袭河西之说?随巢子若是此意,无非是在危言耸听!”

毗人心里暗骂陈轸,面上却是笑道:“老奴在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陛下也该有个防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