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第二章 公孙鞅孤身入虎穴,秦国示弱与魏结盟(第5/16页)

公孙鞅朝他深揖一礼,跳上马车,对樗里疾道:“上大夫府!”

车马行至上大夫府外,公孙鞅一身囚服,在樗里疾的搀扶下走进大门。早有下人进去禀过,陈轸听闻公孙鞅不及换装即来拜见,急急迎出,二人见过礼,携手径至客堂。那边戚光将樗里疾拉入偏厅叙话。

一入客堂,公孙鞅两膝弯曲,叩首于地:“公孙鞅叩见上大夫!”

陈轸急忙拉起:“这这这——大良造何等贵体,叫在下如何承受得起?”

公孙鞅起身,二人分宾主坐下。

公孙鞅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在下欠上大夫一命,也不是一个谢字所能表尽啊!”

陈轸亦拱手道:“是大良造福大命大,陈轸何敢居功?”

“常言道,仇大莫过于杀父,恩大莫过于救命。上大夫大恩,在下别无他报,只想叫一声陈兄!”

陈轸心里咯噔一声,细看公孙鞅,见他果是情真意切,并无做作之嫌,心中甚是感动,脱口而出道:“公孙兄!”

公孙鞅见他应下,颤声叫道:“陈兄!”

陈轸亲自为公孙鞅冲过一杯茶水:“公孙兄,请用茶!”

公孙鞅谢过,接过茶杯,轻啜一口,又是几句赞辞。二人客套一番,陈轸方道:“公孙兄贵为秦国权臣,位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下日后多有仰仗之处!”

听闻此言,公孙鞅似乎生气了:“陈兄说出此话,莫不是瞧不上在下吧!”

陈轸急忙笑道:“好好好,咱今日不说这个!公孙兄,请用茶!”

公孙鞅也笑出来,端杯再品一口,望着陈轸,敛神说道:“无论陈兄作何感想,自今日始,在下定将陈兄视为兄弟。”

“公孙兄此言,亦为在下心声!”

“既为兄弟,在下就想直抒胸臆,不知陈兄愿不愿听?”

“公孙兄但说无妨!”

“上大夫眼下虽得君心,地位却不稳固。”

陈轸略怔一下:“请大良造明言!”

公孙鞅加重语气:“说轻一点是不稳,若是说得重一点——”故意打住话头。

陈轸的胃口全被吊起,两眼直盯过来。公孙鞅缓缓吐出下文:“当是危如累卵啊!”

听到此话,陈轸反倒轻松下来,身子朝后微仰,神态稍显不屑:“公孙兄何出此言?”

公孙鞅知他不服,以问代答:“依陈兄之才,早该居于相位,可事实上,陈兄至今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上大夫,其中原委,陈兄可知?”

此话果然击中要害。陈轸略一沉思,抬头望向公孙鞅:“请公孙兄明示!”

“以在下观之,原因可有两个:一在老相国嫉贤妒能,视陈兄为敌,在君上面前处处打压,以争君宠;二在君上!”

陈轸身子前倾,不无惊讶地问:“此言何解?”

“在下昔日在魏多年,深知君上。君上纵有万般贤明,却有一点在下不敢恭维,那就是用亲不用能,用庸不用贤。譬如说白相国。白圭先祖原是文侯宠臣,白圭先父与先君武侯名为君臣,情如兄弟。也正是仗恃君上之力,白家才能处处游刃有余,经商富可敌国,从政位至卿相。再譬如朱司徒。朱司徒的姐丈是前相国公叔痤,若论姻亲,朱威还是君上的叔辈。眼下君上重用二人,使一人掌管百官,另一人掌管百姓!试问陈兄,君上若不是任人唯亲,如何能将朝中实权放于此二人之手?”

陈轸不无佩服地连连点头:“对对对,公孙兄一语中的!”

公孙鞅趁热打铁:“据在下所知,朝中百官无不与魏室外连内勾,唯独陈兄是以才具取胜。以才胜人者,必遭人妒。莫说是白相国,即使朱威,他能真的服你陈兄吗?方今陈兄尚得君上宠信,万一有所疏忽,陈兄处境,岂不是危若累卵?”

陈轸倒吸一口凉气,探身问道:“以公孙兄之见,在下处境可还有转圜余地?”

公孙鞅微微一笑,点出他的死穴:“在下所说,其实陈兄早已明白,不然的话,陈兄何必去冒险弄那个什么楼呢?陈兄是有大志之人,若不是图个结交方便,难道陈兄真的在乎几个小钱吗?”

听到公孙鞅点出元亨楼,陈轸脸上血色全无,好半天,方才说道:“公孙兄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陈兄,恕在下直言,仅有此楼远远不够。我等布衣若想晋身,必须揣摩君心,干出惊世骇俗之事。就拿在下来说,当年在魏时就跟陈兄一样,虽然拼命苦干,却是久不得用,无奈之下动身赴秦。至秦之后,在下苦思数月,终于揣摸出当今君上心思,促成他变法改制,成就今日荣誉!”

陈轸点了点头:“以公孙兄之见,眼下君心何在?”

公孙鞅微微一笑:“熟知君心者,莫过于陈兄,陈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