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弟(第2/11页)
他拎着炸弹穿过卡皮托勒广场时,被两名宪兵拦了下来,要求进行例行检查。查理将他的假身份证递了过去,上面显示他的出生地为朗斯。不过宪兵们好像不识字似的,还是询问了他的出生地。查理毫不犹豫地回答:“伦兹!”
“伦兹?”
“是的,伦兹。”查理双手交叉在胸前,肯定地说。
“您说您出生在伦兹,可您的身份证上明明写着朗斯。所以,要么您在说谎,要么这是一张假身份证。”
“不可能!”查理用他特别的口音说,“我就是说的伦兹!加来海峡省的伦兹!”
警察看着他,心想,这个家伙不会在心里嘲笑我吧。
“别告诉我您是法国人。”
“当然是!”
这次警察彻底被他的口音搞蒙了。
“您住在哪里?”警察用命令的口吻问。
查理努力地发出了:“布里斯特!”
“布里斯特在哪里?我不知道。”他转向了自己的同事。
“布里斯特在菲尼斯提尔省。”查理尖声回答。
“我想他是想说菲尼斯泰尔省的布雷斯特。”
查理高兴地点了点头。有点恼火的警察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彩色的自行车、乞丐的打扮,再加上一篮子蔬菜,查理的确不怎么像一个来自布雷斯特的渔民。宪兵已经受不了和他鸡同鸭讲了,于是要求他跟他们去警察局验明身份。
这回换查理盯着他们看了。他和小卡米尔上的法语课这次算派上用场了。只见他走到宪兵面前,俯身靠近他的耳朵说:
“我的自行车篮子里装的是炸弹。如果你们把我带去警察局,我会被枪毙。而明天,就轮到你们被杀了,因为我在抵抗组织里的同伴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幸好,在紧急关头,查理的法语可以这么流利!
这名警察犹豫了一下,本来放在枪上的手垂了下来。他和同事简单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对查理说:
“赶紧走吧,布雷斯特人!”
中午时分,查理将十二枚炸弹递到了我们手里,并且大笑着向我们讲述了刚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可詹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他批评查理说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不过查理毫不在意,还是满脸堆笑地说很快就会有十二个火车头被炸毁,从此变成废品。最后,他祝我们好运,骑上车回去了。直到今天,我有时仍会在夜晚入睡前听见查理踩着自行车往鲁贝尔的小火车站骑去,他坐在高高的坐垫上,爽朗的笑声和自行车一样,有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晚上十点,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可以行动了。听到埃米尔的暗号后,我们翻墙进入了铁轨。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我们非常小心,因为每人兜里都揣着两枚炸弹呢。天很冷,湿气让我们觉得连骨头都被冻住了。弗朗索瓦在前面开路,阿隆索、埃米尔、弟弟克劳德、雅克和我排成一列跟在后面,幸好有停靠在铁轨上的火车做掩护。整个兵团看上去很整齐。
前面有个士兵在巡逻,我们停下了脚步。但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远处停靠火车头的位置。今天下午我们演习过一次。埃米尔打探到,所有火车头都被放在调车场。我们每人要负责两个车头。首先应该爬上引擎,攀着侧面的梯子上到锅炉顶部;然后用香烟点燃引线,用绑在上面的铁丝缓慢地将炸弹放入烟囱内;再把铁丝套在烟囱旁边的小环上,使炸弹可以在离锅炉底部几厘米的地方悬空挂着;接着爬下车头,穿过铁轨,在下一个车头上进行同样的操作。两枚炸弹放置完毕后,要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前方百米开外的一堵矮墙处躲避。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去帮助其他人,避免任何伙伴被炸伤。当三十公斤炸弹同时爆炸时,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阿隆索看着埃米尔:得马上想办法解决这个挡在路中央的人。埃米尔掏出了手枪。这名士兵嘴里叼着烟,划亮了一根火柴,火光映照出他的脸。尽管穿着一身漂亮的军装,但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可怜的孩子,而不是令人憎恶的纳粹。
于是埃米尔又把枪收了回去,示意我们将他打昏就行了。大家都同意了,我却有点为难,因为他们让我出手。动手打昏一个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你在击打他头部的同时,还得保证不会将他打死。
我们将昏死过去的士兵抬进一节车厢,阿隆索轻轻地关上了车门。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埃米尔抬起手臂准备发信号,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行动的开始。我抬头看着天空,心想,在天上作战肯定比在石子煤灰路上带劲得多吧。突然一个小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应该不是近视又加深了:我好像看到所有火车头的烟囱都在冒烟。也就是说,火车头的锅炉正燃着。根据上次在查理家“煎蛋聚会”(英国皇家空军的军官在食堂里也会这么说)的经验,我明白了所有装着炸药的东西只要靠近热源,就会变得极易爆炸。除非有奇迹出现,或者有任何我高中水平的化学知识无法解释的特殊情况,否则我们必将遭遇查理那样的“严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