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见面有礼(第5/6页)

又有盐商接嘴:“孙老板的话有点过,可理是这个理。顾老板的二千两银子是不算多,可加上孙老板那里的五千两,我这里的一千五百两,还有江老板、黄老板……我粗粗算过,总计得有十多万两银子,鲍老板是不是一下子拿得出来,恕我得罪说一句,大伙还真有点担心。”

鲍府司客气焰已经弱了很多:“也不就是十多万两银子吗?就算一时没有,过些日子也就有了,急什么?”

顾老板晓之以理:“司客老爷,您知道,江西建昌府一带的引岸既然归了汪老爷,我们从此就得跟着他老人家拿引,就得交银子给他……”

旁人随声附和:“是啊,您鲍府拖着咱们大伙的银子不还,将来汪府可未必容得我们拖着不交给他银子。您二位都是大总商,高高在上,可不能让咱们夹在中间难做人。”

孙老板说着要捋袖子:“鲍以安,还大伙的银子!”

后面许多盐商跟着起哄:“鲍以安,还银子!鲍以安,还银子!”

“鲍以安,还银子!鲍以安,还银子!”呼喊声隐隐传来。“砰”的一声,一只雕花黄花梨木椅被重重踢飞,砸落在地上。

鲍以安冲冠大怒,吴老板、齐世璜在一旁有些惶惑地看着他。鲍家的妻妾儿女们则都已经灰溜溜地退走了。鲍以安尽管发怒踢椅子,也特意找了个磕碰不到他们的方向,大骂:“杀千刀的!在广东胡折腾也还罢了,还非要来扬州插一手盐务。这引岸能随便动吗?还非搞什么银两关目一一落实!十几万两银子,老子去哪里跟他落实?这遭瘟砍头的狗官是专拿咱老鲍当软柿子捏!”

齐世璜凑过来:“这位阿大人还真是不如咱们卢大人。卢大人不管事,也不给咱们找麻烦,菩萨一样。哪像这位主儿,三天两头就恨不得点一把火。”

鲍以安瞪着他:“你有什么话,直说!”

齐世璜小声提醒:“小的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得罪阿大人了?”

鲍以安愣了愣:“别提了,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齐世璜谄着脸说:“怪不得。眼看着阿克占一手接着一手,全捅人节骨眼上,肯定是有人教的。”

鲍以安气急:“有屁就放!”

齐世璜说:“小的不敢乱猜,可小的就奇怪,盐院老爷怎么会这么护着汪朝宗。那天在署院衙门,把谁都教训了,就是不数落汪朝宗的不是。然后就像您刚说的,引岸给他,现银子给他,唯恐汪朝宗吃一点亏……”

鲍以安一拍大腿:“不错,一定就是汪朝宗!”

一边吴老板说:“可是,上回马总商说……”

鲍以安烦乱地说:“这个老马,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想得太多。直来直去可以搞定的事,全给他自己绕弯子给绕晕了。”

司客慌忙跑进来:“老爷……”鲍以安怒道:“慌什么,让他们闹去,闹得大家鱼死网破,都他妈喝西北风去!”

司客小声说:“老爷,汪府的管夏送了几车酒来!见不见?”

鲍以安更加怒不可遏:“这是想羞辱我啊!好你个汪朝宗,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招来。见!”

管夏带了两个家丁抬了一酒坛进来,气喘吁吁地往地上一放:“我家老爷让我给鲍老爷送些酒来!”鲍以安脸色很难看,不说话。管夏将坛子揭开盖子就往地上倒,所有人都看着他。酒倒了一地,最后,倒出的竟是银子。管夏平静地说:“三车好酒就在门外,只等鲍老爷一句话!”

鲍以安不可置信地摸着脑袋:“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管夏不看他,自顾自把汪朝宗的意思说了:鲍老板退银子给散商,散商们再把银子交给汪朝宗,一来一去,他并没什么损失。盐院老爷不懂盐务上的详情,他想现银交割简单明了,其实倒是多生是非。建昌府那边的老账以后该怎么交割,看鲍以安的方便。

鲍以安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仍然嘴硬:“黄鼠狼给鸡拜年哪!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鸡谢谢他!”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夕阳西下,保障河畔,繁忙的疏浚工地上,汪朝宗走在前面,身边是郑冬心跟随。

郑冬心看了眼汪朝宗,言有所指:“这一招,高啊。”

汪朝宗摇头:“他领不领情,我倒也不怎么在乎。”

郑冬心点头:“但小散商们却会领这个情。”

汪朝宗仍然摇头:“也不指望,我让管夏千万别声张。”

郑冬心显出不快:“鲍以安不是精细的人,他身边那个姓吴的和姓齐的,嘴巴又不严实,你给了鲍以安银子,这事转眼就传得扬州府尽人皆知,这不都在你的算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