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把火(第3/7页)

鲍以安忙拱手:“朝宗兄能者多劳,鲍某就此谢过!”说完深深作了一揖。

汪朝宗忙回礼:“阿大人,这……”

阿克占一笑,头也不回,昂首走向大堂。三大总商都闷头不响跟着回到堂前。其余盐商本能地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

阿克占道:“汪总商,江西行盐的事,就交给你去办!”

汪朝宗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

阿克占点点头:“本官不妨跟你交个底,皇上给我的期限,是一个月之内,筹集军饷,上缴朝廷。那天要提取运库银,各位总商又说有碍商本,只得另想办法。”他直视汪朝宗,“只是,这时间……”

汪朝宗说:“各总商齐心合力,五日之内,先凑七十万两应当不成问题。余下的三十万两……”

阿克占更正:“是四十万两。分两次捐输,就要多走一遍关节,至少要多花十万两。”

汪朝宗突然站起来:“大人,这关节费用再多,也不能多过官债的利钱。乾隆二十一年,山西巡抚德明从巡抚金库中取银八万两,经本省典当商贷出取息,年息不过八千六百两。照此例,这三十万两捐输,即使拖一年缴齐,也只不过多出三万两利息。”众盐商吃惊地看着汪朝宗。

阿克占一下子也愣住了,斜眼看着汪朝宗,一摸脑袋:“汪总商果然精明,行,本官就依你一回。三十万两捐输,外加三万两关节费。”

汪朝宗接着说:“这三十三万两,应该能稍拖一拖。”

阿克占略一沉吟:“既然如此,本官就为你上奏朝廷,恳请捐输银再暂缓一月。”

众盐商一齐跪下:“谢大人恩典。”

阿克占直视汪朝宗:“不过汪总商,两个月之后,要是还交不上,西南的官兵就要断饷,就要哗变,本来将要平定的叛乱,就会死灰复燃。”他本来口气严重,说到这里反而笑起来,又变成油腔滑调的样子,“这是贻误军机的罪名,兄弟我得掉脑袋,我掉脑袋之前,会把诸位怎么样,会把各位盐商怎么着,大家得想明白喽。”

汪朝宗神色庄严:“若是真的耽误了朝廷大事,就是无人追究,朝宗也无颜苟活。”

阿克占点点头:“有担当!汪总商,本官最是赏罚分明,这趟捐输完不成,咱们大家玩完,要是完成了,阿某绝不亏待你的……”

汪朝宗谦逊:“大人,这是汪某分内之事,不必……”阿克占忽然一击掌:“好,江西一带本不是你的引岸,谈什么分内之事?此事若成,江西建昌府的引岸,就归你汪朝宗。”

一旁的鲍以安脸色大变,汪朝宗看他一眼,不吱声。

引岸是盐商的地盘,他们将淮盐卖到各自的引岸,才赚取高额的利润。引岸的多少、贫富,决定了总商的实力。所以,对于总商来说,出银子放血都是小事,若是分他的引岸,就如同割他的肉。阿克占出此狠招,既树立权威、赏罚分明,更是分化瓦解,等着看好戏。

扬州旧城外濠小秦淮一带,向来妓馆林立,是文人富商与美艳歌妓的麇集之地。小秦淮河上,常有各式画舫和游船徜徉,吃食听曲观灯,将极俗之事变得极其风雅。东岸大东门附近,有一个飞檐翘角的临水花楼,上面“鸣玉坊”幌子十分显眼。与周遭的那些妓院相比,颇有些鹤立鸡群,气象不同寻常。此刻,在“蓬莱轩”的茶座雅间,扬州资本最为雄厚的几大盐商齐集议事。

汪朝宗对鲍以安说:“鲍兄,江西行盐本非朝宗意愿,咱们……”

齐世璜不平地说:“都是靠引岸吃饭的,拿人引岸就是砸人饭碗哪。”

汪朝宗突然提高了声音:“现在一个个都醒过来了,当时为什么连个屁都不敢放?碰到难事了,躲得比谁都快!还真以为这个阿大人好糊弄?”

鲍以安站了起来:“再怎么糊弄,那也是一致对外,只要大家都不接茬,他那个捐输就得自己背着!你倒好,会做人,这胸脯拍得‘砰砰’响,砸的何止我老鲍的饭碗,你是在砸盐商的锅!”

汪朝宗火道:“鲍以安,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我稀罕你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引岸?告诉你,倒贴给我,我也不要!”

鲍以安气势略敛:“你不要,不就成了吗?”

汪朝宗生气地说:“这是你说了算的吗?别忘了,咱们端的谁的饭碗!”

鲍以安咕哝:“反正没端你汪家的饭碗!”

半晌没说话的马德昌也说:“你当时不应下来不就是了?”

齐世璜也不满:“老汪,说句到底的话,今天你就是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