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牛膝菊——唯利是图的杂草(第4/5页)

尽管这些闯入英国的杂草又爬古墙又上公路,真正给人类造成麻烦的却屈指可数。大部分杂草尽管传播得十分广泛,却依旧只待在边缘地带。牛津千里光在停车场和铁路线上出没,但牛津墙壁上的千里光已经基本被消灭。牛膝菊很少会从街道闯入花园中。小蓬草虽然把整个欧洲的荒地都填得满满的,却也没有变成农业危害。但与闯进旧大陆的杂草相比,从这里走出去的杂草命运就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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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的中央公园里,有一座花园是专为种植莎士比亚作品中出现的植物而设的。这座园子是1916年开辟出来的,是为了纪念莎士比亚逝世300周年,与19世纪的那次纪念活动——将莎士比亚提到的所有鸟类都引入美国——相比,这个活动的风险可谓小得多。但植物(至少是植物的种子)也有翅膀。提泰妮娅的“茴香”和“樱草”都是循规蹈矩的植物,被种在哪里就会一直待在那个地方。但李尔王的“牛蒡、毒参、荨麻”可都是一有机会就会跳墙而走的物种——要不是这些欧洲植物几个世纪前就已找到机会落户美洲,园子里种上这些杂草可能就会引出大麻烦了。

正如地中海的农民在向北、向西穿过欧洲大陆时不小心带上了他们的杂草,欧洲人越过大西洋再次扩张时,也把他们的杂草带到了美洲。北美洲和南美洲的温带地区(以及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对欧洲移民们很有吸引力。这里的气候与欧洲相似,几乎没有危险的疾病或是大型的捕食者,可以种植欧洲的作物。这里也很适合欧洲的杂草生长,它们藏在移民们的衣袖里、谷种中以及动物的蹄子上,越过海洋来到新大陆。早在16世纪,西班牙作家们就报告过墨西哥草原上的杂草大爆发。他们给出的杂草名单我们一点也不陌生:蓟、车前草、荨麻、茄科植物、酸模、野燕麦。还有一些很受移民者欢迎的饲用植物,如三叶草和早熟禾,它们很可能是藏在家畜的身上或胃里来到这里的。白三叶草在大草原上传播得如此之广,以至于早在1555年阿兹特克人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卡斯蒂利亚花(Castillan ocoxchitl)[89]。

杂草们跟随西班牙人一路北上,而新一批的杂草则是与17世纪的英国移民者一同到来的。约翰·乔斯林曾于1638年和1663年到访新英格兰,他列出了一个“自英国人到来并养牛后在新英格兰出现的植物”名单。这个名单实在值得全文呈现给读者,因为它再现的物种甚至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欧洲:

披碱草

蒲公英

苦苣菜

龙葵

异株荨麻

车前草

艾草

巴天酸模

瓶尔小草

繁缕

聚合草

牛蒡

荠菜

欧洲千里光

锦葵

天仙子

刺酸模

红脉酸模

萹蓄

春黄菊

毛蕊花

此时的宽叶车前被美洲土著人叫作“英国人的脚”,这是他们在目睹了这种植物跟随白人脚步而呈现出的惊人的发展趋势以后赋予它的最恰当的形容。

欧洲杂草中,英国杂草的成功造成了最为深远的影响。有几种杂草是被特意带过来的。威廉·佩恩的记录显示,早在1685年他就在院子里尝试播种混合的植物种子。但无论如何,披碱草、看麦娘和早熟禾的种子总会找到过来的方法——钩缠在移民者家畜的尾巴上,粘在家畜的蹄子上——而一旦到来,这些杂草便会发现新大陆就是一块白板,只待它们去扩张和占领。移民者们沿着东部海岸,一路砍伐了大部分的森林。1629年,约翰·史密斯船长报告说,弗吉尼亚岛詹姆斯镇附近的大部分林地都已经“变成了牧场和花园,里面种植的是各种在英国长得最丰美的草”。新来的喜光的草类在常年被树荫遮蔽的区域里几乎没有竞争者,而与本地草类相比它们还有一个关键的优势。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它们已经演化出了一套机制,可以很好地适应大食量的食草动物所带来的压力。牛羊们啃得越多,它们就生长得越旺盛:地下根不断伸展,向周围扩张,长得更加茂密,还能从多个芽上再生。17世纪末在宾夕法尼亚州写作的托马斯·巴德,对英国杂草不知不觉中就成功占据优势的过程描述得十分准确:“如果我们把一丁点英国草种撒在没犁过的地里,然后在上面放羊,很快这些草就会迅猛生长,整块地都将布满英国草。”

但这种状况对北美洲的草类而言就完全不同了。密西西比州东部的本土草类从没经历过像北美大草原上野牛群一样庞大的动物群。它们平常会被鹿啃食,但这些动物重量很轻,吃草时也很有选择性,与一大群奶牛或山羊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于是它们在巨大的压力下节节败退,被啃食殆尽;顽强的欧洲草类趁机入主,被动物踩得泥泞的土壤更帮助了种子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