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疯狂的手铐

当我苏醒过来时,雨已经停了,可我却在不停地颤抖,我坐了起来,感觉浑身都很疼。我的大衣不见了,我的皮鞋也不见了,我口袋里所有的钱都不见了,我的皮带也不见了,妈妈送给我的那块作为圣诞礼物的手表也不见了。我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流血了。

环顾四周,我看到自己坐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房子,房前停满了汽车。有些房子被栅栏围起来了,很多房子的台阶和门廊都年久失修了,街上的路灯没有开——或许被人用石头给砸坏了吧——这让整条街道变得黑漆漆的。看来这并不是好地方,我现在身无分文,赤裸着双脚,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真想躺到人行道上,直到把自己给冻死为止,可我才三十几岁,我没有再多想,而是站起身来,开始一瘸一拐地沿着街道往前走。

我右侧的大腿肌肉像灌了铅似的,右腿的膝盖弯曲起来也非常困难。

我看到有一所房子被装点成了圣诞节的样子,门廊上有一个很像马厩的东西,而且还放置了塑料的圣母玛利亚和约瑟——都是黑皮肤。我走向刚刚降临人世的小耶稣,我在想,与那些家里没有圣诞装饰的人相比,过圣诞节的人更有可能帮助我。在《圣经》里,耶稣说我们应该帮助那些被人抢掠后失去鞋子的人。

当我终于走到这所房子前时,发生了一件可笑的事情。我并没有立刻去敲门,而是步履蹒跚地朝黑皮肤的玛丽亚和约瑟走去,因为我想看看马厩的小耶稣是不是也是黑皮肤。我的腿疼得要命,当我来到圣诞布景前时,我竟然一下子摔倒了。在我的双手和膝盖之间,在他父母之间,我看到小耶稣的确也是黑皮肤,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闪闪发光的琥珀,有一束白色的光从他的胸前照向天穹。

小耶稣身上发出的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因为诅咒上帝才遭抢劫的,于是我开始祈祷,我对上帝我说很抱歉,说自己明白上帝要告诉我什么——我还需要继续改善自己的个性,否则他不会允许我给分居时间画上句号。

我的脉搏在猛烈地跳动,我甚至都没听到开门的声响,我也没听到一个男人走向门廊的脚步声。

“你对贾斯敏姑姑的圣诞布景做了什么?”一个男人说道。

当我转过头时,我知道上帝已经接受了我的道歉。

当他们刚把我的黑人朋友丹尼带到那个鬼地方时,他拒绝与人交谈。和我一样,他也有一个不小的伤疤,只不过是在后脑勺上,在他的圆蓬式发型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粉色线条。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言语治疗专家来了一个又一个,但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我和其他人在经过他的窗前时都会跟他打招呼,可丹尼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于是我们就想他的大脑肯定受了损伤,他的余生肯定要像个植物人那样度过了——就像跟我住在一个房间的杰奇那样。可是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样子,丹尼开始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了,他还参加了音乐疗法和集体疗法课程,甚至还去海湾参加了几次远足购物,去坎登球场的奥利尔斯公园玩了几次游戏。很显然他听得懂别人说话,而且他非常正常——只是不愿意跟人说话罢了。

我不记得到底过了多久,反正后来丹尼就开始说话了,而我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听他开口说话的人。

记得从巴尔的摩的一所著名大学里来了一个女孩,号称带来了一些“非传统疗法”。我们必须自愿报名参加,因为这个女孩还没有取得治疗师资格。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心存疑虑,可当她来做项目推广时,我们很快就被她的身材和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庞给征服了。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而且长得也很漂亮。她说什么我们都照做不误,希望能够让她多留一段时间。要知道,在那个鬼地方根本没有女性患者,而且那些护士们都长得奇丑无比。

第一周的时候,我们的女大学生要求我们全神贯注照镜子,鼓励我们真正认识自己,这种疗法对于我们来说有些过时了。她告诉我们:“研究你的鼻子。看着它,直到你真正了解它。当你深呼吸的时候,看看它是如何移动的。呼吸是一个奇迹,要学会欣赏。现在,看着你们的舌头,不只是舌头上面,还要观察下面。好好研究它,仔细思考味觉和语言这两种奇迹。”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把我们随机分成了两人一组,让我们面对面坐下,然后告诉我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而且还要看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觉得挺怪异的,因为房间里一片沉静,而且男人们通常不会长时间凝视彼此的眼睛。接下来,她告诉我们把坐在对面的伙伴设想为某个我们非常思念的人,或者我们在过去曾经伤害过的人,或者我们多年未曾谋面的一个亲人。她让我们透过伙伴的眼睛看到这个人,直到这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