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12页)

结果仍是摇摆不定,这时,前厅通知格斯有客人到访。令他惊讶的是,来人是罗莎・赫尔曼,那位《布法罗无政府主义者》的前编辑。格斯很高兴,因为跟罗莎谈论问题总是十分有趣。他猛然想起1901年有个无政府主义者在布法罗刺杀了麦金利总统。不过,威尔逊总统远在新泽西州,因此他将罗莎带进书房,给她端上一杯咖啡。

她穿着一件红色大衣。他上前帮她脱下外套时,显得比她高出一大截。他同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上次见面时,我告诉你我跟奥尔加・维亚洛夫订婚了,你说我是个该死的傻瓜。”他说着,把她的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

她显得有些尴尬:“我道歉。”

“啊,不过你是对的。”他话锋一转,“这么说,你现在为通讯社工作?”

“没错。”

“作为他们的驻华盛顿记者?”

“不,我是独眼女助理。”

她以前从未提过自己的残疾。格斯犹豫了一下,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戴眼罩。但现在我很高兴你不戴那玩意儿。你是个闭着一只眼睛的美女。”

“谢谢你。你心眼真好。你都为总统做哪些工作?”

“除了电话铃响的时候接电话……我还要读国务院送来的那些转弯抹角的报告材料,然后把实际情况通报给威尔逊。”

“比如?”

“我们在欧洲的大使说,索姆河攻势取得一些战果,但并未达到全部目的,双方都伤亡惨重。你几乎无法证实这种陈述有误——可它也没有向总统传达任何信息。所以我就告诉他,索姆河对英国来说是一场灾难。”他耸了耸肩,“也可以说,这些都过去了。我的工作可能就要结束了。”他并不显露自己的真实感受。威尔逊可能落败的前景对他来说,不啻为一场灾难。

她点点头:“他们开始重新计数加利福尼亚州的选票。大约有一百万人投票,差额在五千左右。”

“太依赖少数教育程度低的人所作的决定了。”

“这就是民主嘛。”

格斯笑了:“实在是管理国家的可怕方式,但任何其他体制都比这更糟糕。”

“如果威尔逊获胜,他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我的话不会被引用吧?”

“当然。”

“欧洲的和平。”格斯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吗?”

“‘他让我们置身战争之外’,这个宣传口号一直就让他不怎么舒服。这件事并非掌控在他手中。我们都有可能被拖入战争,不管愿不愿意。”

“那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会向双方施加压力,寻求妥协。”

“他能成功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不能再像索姆河战役那样,互相残杀下去了。”

“天晓得。”他随即又换了一个话题,“跟我说点儿布法罗的新鲜事吧。”

她坦诚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奥尔加的事吗?会不会太尴尬了?”

格斯看向别处。还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吗?一开始,他收到了奥尔加的一张字条,说要取消订婚。她卑怯地表示万分歉意,但没有任何解释。格斯一时无法接受,回信要求跟她本人见面。他无法理解这一变故,推测有人在向她施加压力。但后来有一天他母亲通过那帮闲聊的朋友得知,奥尔加就要嫁给她父亲的司机了。“但这到底是为什么?”格斯当时苦恼地问。母亲回答:“我亲爱的宝贝,这女孩跟那个司机结婚只有一个理由。”他不解地盯着她。母亲终于说:“她一定是怀孕了。”这是格斯此生最为羞辱的时刻,甚至一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让他痛苦不堪。

罗莎从他脸上看出了端倪:“我真不该提到她。对不起。”

格斯觉得别人既然都知道了,他也不妨听听。他轻轻摸了摸罗莎的手。“谢谢你这样坦率。我喜欢这样。不错,我很好奇奥尔加的事。”

“是这样,他们的婚礼在理想大街的俄罗斯东正教堂举行,然后在斯塔特勒酒店宴客。邀请了六百人参加,约瑟夫・维亚洛夫租下了整个舞厅和宴会厅,用鱼子酱招待大家。这是布法罗有史以来最奢华的婚礼。”

“她丈夫怎么样?”

“列夫・别斯科夫帅气又迷人,但完全不值得信任。你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流氓。现在他成了布法罗最富有的人的女婿。”

“那孩子呢?”

“是个女孩,取名达莉娅,但他们都叫她黛西。她是三月出生的。当然,列夫也不再当司机了。我听说他在负责经营维亚洛夫的一家夜总会。”

他们聊了一个小时,然后,格斯陪罗莎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