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8页)

格雷戈里站了起来,嘴里都是血腥味。他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丢了一颗门牙。他暗暗骂自己粗心,当时站得离军官太近,哪怕稍微惹着他们,军官们就会发火,拳脚相加,而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今天算是幸运,要是亚佐夫正好握着手枪的话,格雷戈里的脸上就会挨上一枪托。

他把手下集合起来,大家歪歪扭扭列成一队。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尾随在后,让别人去打头阵,但让他失望的是,亚佐夫偏偏最先派出他的排,让他们加入了先头部队。

他必须另作打算。

他开始涉水过河,排里的三十五名战士跟随着他。河水很冷,不过天气晴朗而温暖,战士们也就不特别在意两脚浸湿,一个个淌着河水前行。格雷戈里走得很慢,手下的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跟在后面看他如何行事。

斯托霍德河又宽又浅,他们到达对岸时仅打湿了小腿。心急的人一个个超过了他们,让格雷戈里松了一口气。

一旦走上沼泽地上的狭窄小路,格雷戈里的排就不得不跟其他人以同样的速度前进,让他无法实施拖后的计划。他开始着急了。奥地利人开火时,他可不想自己的人刚好在里面。

他们大概又走了一公里左右,小路又开始变窄,队伍慢了下来,并成了一列。格雷戈里觉得机会来了。他佯装无法忍受拖拖拉拉的速度,离开小路走上水汪汪的泥地。其他人立刻跟上他。后面的部队随即填补了小队留出的空当。

这里的水深及胸部,泥巴黏糊糊的,走起来十分缓慢,这正合了格雷戈里的心思,他的排落在了后面。

基里洛夫中尉察觉情况不对,大声呵斥:“你们那边的!回到路上去!”

格雷戈里回头喊道:“是,阁下。”但他带着部下往更远的地方走去,装作寻找干地的样子。

中尉骂了一句,不再理会他们。

格雷戈里跟军官一样仔细察看着前面的地形,尽管他的目的全然不同。军官们在搜寻奥地利部队的影子,他则急于要找一块能藏身的地方。

他不停向前迈进,同时有好几百人超过了他。他心里暗想,近卫军自高自傲,就让他们冲锋陷阵,杀敌立功好了。

上午十点左右,他听到第一声枪响从头顶呼啸而过。前锋部队与敌方正式交火。时机已到,他该躲起来了。

格雷戈里靠近一片较为干燥、稍稍凸起的地面。亚佐夫少校队伍里的其他士兵远远跑到了前面,看不见了。格雷戈里登上凸地,大声喊着:“隐蔽!左前方就有敌人埋伏!”

前面并没有敌军埋伏,他的手下人对此十分清楚,但他们全都卧倒在地,藏在灌木丛和大树后面隐蔽起来,举枪对准土坡下边。格雷戈里试探着朝五百米开外的一片草丛射出一发子弹,万一不走运,或许真有奥地利人藏在那儿。但那边并没有还击。

他们只要一直待在这儿就不会有事,格雷戈里觉得很满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事情总会有个了结。很有可能几小时后俄军抬着伤员一路后撤,被敌军追赶着趟过沼泽地——这时,格雷戈里的排就跟上他们一道撤退。相反,如果一直到晚上都很平静,那就意味着俄军大获全胜,到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队伍赶上去,加入庆祝的行列。

不过,让大家一直就这么趴在地上,一连几个小时盯着前方,假装遭遇奥地利人的埋伏也不是办法。他们总要吃吃喝喝,甚至还要抽烟玩牌,打盹小憩,这就装不下去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歇上一会儿,基里洛夫中尉就出现在格雷戈里右侧几百米的水塘对面。格雷戈里暗暗骂了一句:这下要露馅儿了。“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基里洛夫喊道。

“当心,阁下!”格雷戈里朝他喊道。

伊萨克往天上放了一枪,格雷戈里马上缩了一下。基里洛夫也连忙猫腰躲闪,随后便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伊萨克呵呵笑了几声:“这招儿,每回都灵。”

格雷戈里不像他那么自信。基里洛夫看上去很恼火,似乎意识到被人蒙骗,只是没有抓到把柄,不好发作。

格雷戈里听着头顶回荡的炮火轰鸣和远处的嘶喊声。他估摸战场有两公里左右的距离,声音也没有朝任何方向转移的迹象。

太阳越升越高,晒干了他身上的湿衣服。他觉得有些饿,便从干粮盒里掏出一块硬面饼啃了起来,被亚佐夫打掉的牙齿那儿依然阵阵作痛。

雾气被阳光驱散,他看见德军的飞机从低空飞过,高度只有不到两千米。听声音他们是在用机枪扫射地面部队。那些挤在窄路上,一个个在泥潭中跋涉的近卫军想必早已成了轻易下手的目标。格雷戈里十分庆幸自己的人逃脱出来,没跟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