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8/11页)

他犹豫地小声说:“米尔德里德?”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终于他妈的来了,比利。快上床。”

他溜上床,用胳膊搂住她。不像他想的那样,她没穿睡衣,他吃惊地发现,事实上她一丝不挂。

他突然紧张起来,嗫嚅着说:“我从来没……”

“我知道,”她说,“你是我的第一个处男。”

1916年6月,少校菲茨赫伯特伯爵被派往威尔士步枪团第八营,在B连任指挥,总共一百二十八名战士,四名中尉。以前他从未在战场上担任过指挥官,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他已身在法国,但他的营还在英国。他们是刚刚完成训练的新兵。旅长对菲茨解释说,会把一些老兵掺到这些新战士里头增强实力。1914年派到法国的专业部队已不复存在——超过半数已经战死,现在是基奇纳的新军。

菲茨的人马被称作“阿伯罗温同乡队”。“其中大部分人你都认识。”旅长说,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伯爵与那些矿工之间存在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菲茨与其他五六个军官同时接到命令,他在集体食堂买了些饮料庆祝了一番。受命指挥A连的上尉举着威士忌酒杯说:“菲茨赫伯特吗?你就是煤矿矿主吧。我是格温・埃文斯,一名店主。你所有的床单和毛巾大概都是从我那儿买的。”

军队里现在有不少这种骄傲自大的商人。很典型的是,这种人说起话来仿佛自己跟菲茨平起平坐,只是双方做的生意不同而已。不过菲茨也知道,生意人所拥有的组织能力很受军队重视。这位上尉自称店主,实际上颇为自己这种虚伪的谦虚沾沾自喜。以格温・埃文斯为名的百货公司遍及南威尔士的大中型城镇。菲茨薪水册上的人数远超过A连。他本人除了组织过板球队外,从未组织过任何复杂的活动,战争机器的艰巨复杂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经验不足。

“我认为这次进攻就是在尚蒂伊商定下来的。”埃文斯说。

菲茨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在过去的12月,约翰・弗兰奇爵士终于被解职,道格拉斯・黑格爵士接任驻法英军总司令,几天后,当时还在从事联络工作的菲茨参加了协约国部队在尚蒂伊召开的会议。法国人提出1916年在西部战线发动强大攻势,而俄国则赞成向东部战线大举推进。

埃文斯接着说:“我后来听说法国人要调动四十个师进攻,我们派二十五个师。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

菲茨讨厌这种消极论调,他本来已经够担心的了。但可惜的是埃文斯说到了点子上。“因为凡尔登战役。”菲茨说。自从12月的协议后,法国方面在防守要塞城市凡尔登时损失了二十五万兵力,他们没有多余的兵力调到索姆河了。

埃文斯说:“不管什么原因,我们实际上是在孤军奋战。”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两样,”菲茨的超然姿态完全是装出来的,“我们会在自己这方的前线发动攻击,不管他们做什么。”

“我不同意,”埃文斯的口吻自信,但不傲慢,“法国人一撤退,就会让很多德国人闲下来。他们全都可以增援到这边来对付我们。”

“我认为我们会快速行动,让他们措手不及。”

“你真这么认为,先生?”埃文斯冷冷地说,又露出那种不加掩饰的轻蔑,“就算我们冲过了德国人的第一层倒刺铁丝围栏,也还得继续冲过第二道、第三道。”

菲茨开始感到厌烦。这种话对提振士气十分不利。“铁丝网会被我们的大炮摧毁的。”菲茨说。

“根据我的经验,用火炮对付铁丝网不太有效。一个榴霰弹爆出的钢球是朝下和朝前的……”

“我知道榴霰弹是怎么回事,谢谢你。”

埃文斯并不理会:“因此它必须在目标上空几米的地方爆炸,否则就不会有任何效果。我们的枪炮没那么准。高性能炸药落到地上就会爆炸,所以就算直接命中目标,有时也不过是把铁丝网炸到半空再落下来,不会造成实际破坏。”

“仅仅就火力的规模来说,你就低估了我们的实力。”菲茨说。埃文斯愈发让他感到恼火,一想到他有可能说得没错,菲茨就更烦躁了。更糟糕的是,重重疑虑又加深了菲茨内心的紧张。“轰炸之后片甲不留,彻底摧毁德国人的堑壕。”

“但愿你说得对。如果他们藏在防空壕里躲过我们的火力网,然后再出来用机枪扫射,我们的人就全完了。”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菲茨气愤地说,“这是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猛烈炮击。我们的前沿每隔十八米左右就有一门火炮。我们计划要发射超过一百万发炮弹!在这之后不会留下任何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