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1/12页)
“她害怕我父亲,”比利说,“但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很担心她,就坐火车来了。”
“你从威尔士那个烂地方赶过来的?”
“那不是烂地方!”比利生气地说,接着他又耸耸肩膀,“嗯,实际上,我也觉得挺烂的。”
“我爱听你的口音,”米尔德里德说,“就像在听人唱歌一样。”
“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她说她在阿尔德盖特的曼尼・利托夫工厂干活。”
“哦,看来你是个天杀的福尔摩斯了,啊?”她语气里勉强带了点儿佩服的意味。
“你要是不肯告诉我她在哪儿,总有人会告诉我的。”他充满信心地说,感觉自己在夸口,“如果找不到她,我就不会回去。”
“她会杀了我的,不过还是说了吧,”米尔德里德说,“纳特利街23号。”
比利向她问清方向,让她尽量说慢点儿。
临走时她又说:“用不着谢我,要是艾瑟尔想杀我的话,你来保护我就行了。”
“那好吧。”比利说,想到自己能因为什么事情保护米尔德里德,便一阵激动。
其他女人喊着说“再见”,向他送出飞吻,让比利很不好意思。
纳特利街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成排建造的房子对刚到伦敦一天的比利来说已经有些熟悉。这些房子比矿工的棚屋大多了,前面都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房门并不是直接冲着街道。完全相同的窗框和十二块玻璃的窗子排列开去,让这里的景观产生一种井然有序的效果。
他敲了敲二十三号的房门,但没人应声。
他开始担心了。她为什么没去上班?她生病了吗?如果没有,那她为什么没在家呢? 他从投信口往里面窥望,看见走廊里擦得亮亮的地板,衣帽架上挂着一件他认识的灰色旧外套。外面的天气很冷,艾瑟尔不会不穿外套出门的。
他靠近玻璃窗往里面张望,但窗上挂着网状的窗帘,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又回到门边,再拨开投信口的盖子往里面看。景象没什么变化,但这次他听到了声音。那是一声长而痛苦的呻吟。他把嘴巴贴在投信口上喊道:“艾丝!是你吗?我是比利。”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呻吟又开始了。
“该死的。”他说。
门里装的是耶尔式门锁,插栓用两根螺丝钉在门框上。他用手掌使劲拍了拍门。这门并不算太结实,估计是用便宜的松木做的,年头也很长了。他往后一仰,抬起右脚上沉重的矿工靴使劲踹了上去。门上发出一种木头碎裂的声音。他又踹了好几下,但门还是没有开。
他想,要是手里有把锤子就好了。
他回头朝街上张望,希望有个带工具的工人恰好经过,但整条街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一脸泥巴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着他。
比利沿着短短的花园小径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对着门跑过去,用右肩膀死死撞在门上。门板被“咣当”一声撞开,他一下扑倒在屋里。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肩膀,推开撞坏的门。屋子里很安静。“艾丝?”他叫了一声,“你在哪儿?”
呻吟声又开始了,他循声而去,走进底层前面的房间。这是一间女人的卧室,壁炉架上摆着陶瓷饰物,窗户上挂着带花的窗帘。艾瑟尔在床上,一件灰色的裙子像帐篷一样遮住了她的身子。她并不是躺在那儿,而是用双手撑着跪在床上,正不停地呻吟着。
“你这是怎么啦,艾丝?”比利问道,吓得连声音都变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要生了。”
“哎呀,见鬼。我这就去叫医生。”
“太晚了,比利。亲爱的耶稣,疼啊。”
“你听上去像是要死了一样!”
“哦,比利,生孩子就这样。到这儿来,抓住我的手。”
比利跪在床边,艾瑟尔拉着他的手。她越抓越紧,又开始呻吟起来。这呻吟更长,听上去更加痛苦,抓着他的手那么用力,让他觉得骨头都快被捏断了。呻吟随着一声尖叫停了下来,然后她大口喘息着,就像刚刚跑了两公里路似的。
一分钟后她说:“对不起,比利,你得帮我看看裙底。”
“哦。”他应了一声,“好吧。”他不太明白自己该干什么,只是觉得要照吩咐去做。他轻轻掀起艾瑟尔的裙摆。“哎呀,我的上帝!”他吃惊地说。她身子下面的床单被血染湿了,中间有个粉红色的小肉团,裹在一层黏糊糊的东西里。他辨认出大大的圆脑袋,闭着的双眼,还有两条胳膊和两条小腿,看上去小小的。“一个小宝宝!”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