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0页)

“这要看奥地利的情况。”

沃尔特耐着性子,没去反驳他。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奥地利皇帝会怎么办。他必须做点什么,因为遇刺身亡的大公是他的皇位继承人。沃尔特今天还要从他的堂兄罗伯特那儿了解一下奥地利的意图。他们家族的这一支脉信仰天主教,跟所有奥地利精英阶层一样,罗伯特现在大概正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参加弥撒,沃尔特会在午饭前后见到他。眼下沃尔特要多掌握些俄国的情况。

他必须等到下一首赞美诗开始。他尽量保持耐心。抬头仔细查看雷恩设计的圆柱形穹顶的奢华镀金装饰。

教众们开始齐唱《万古磐石歌》。“假如巴尔干地区发生争斗,”沃尔特低声对安东说,“俄国人会置身事外吗?”

“不会。如果塞尔维亚受到攻击,沙皇不能袖手旁观。”

沃尔特感到一阵寒意。这种恶化的局势正是他担心的。“为这去打一场战争,简直是疯了!”

“的确。但俄国不能让奥地利控制巴尔干地区——他们必须保护黑海通道。”

这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俄国的大部分出口——从南部玉米种植区出口的谷物,到巴库附近油井出口的石油——都是通过黑海的港口运出去的。

安东接着说:“但另一方面,沙皇也敦促各方谨慎行事。”

“总之,他脑子里还没理出头绪。”

“如果你把那东西叫脑子的话。”

沃尔特点了点头。沙皇算不上是个聪明人。他梦想着将俄国带回十七世纪的黄金时代,并愚蠢地认为这是可能的。这就好像乔治五世国王要把英格兰带回罗宾汉时代。沙皇缺少理性,这就让人很难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在唱最后一首赞美诗的时候沃尔特的目光游离到了茉黛身上,她坐在前面两排的另一头。他深情地望着她的侧脸,看她兴致勃勃地唱着歌。

安东相互矛盾的汇报令人不安。沃尔特的心情比一个小时之前更加焦虑。他说:“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跟你见面。”

安东立刻惊慌起来。“不可能!”他说,“这太冒险了。”

“但情况每小时都在发生变化。”

“下礼拜天早上,在史密斯广场。”

理想主义的间谍就有这种麻烦,沃尔特无可奈何地想——你没有能控制他们的任何优势。但是谋财的间谍又不值得信赖。他们专挑你爱听的说,以期获得奖金。就安东的情况,如果他说沙皇紧张得发抖,沃尔特便可以确信沙皇还没有作出决定。

“那就每周三跟我见一次面吧。”沃尔特恳求,赞美诗也快唱完了。

安东没有回答。他没有坐下来,相反却一转身溜出了教堂。“见鬼。”沃尔特小声说。邻座的孩子不满地盯着他。

仪式结束后,他站在教堂墓地的甬道上与熟人打着招呼,直到看见茉黛跟菲茨、碧一道出现。茉黛穿着一套时尚的灰色压花天鹅绒连衣裙,搭配暗灰色绉纱外套,非常优雅。算不得很女性化的颜色,但突出了她雕塑般的美貌,让她的皮肤焕发出光彩。沃尔特跟大家一一握手,心里很想跟她单独呆上几分钟。他跟碧打趣寒暄了几句,后者穿着时髦的镶奶白花边的粉红外套,又对一脸严肃的菲茨表示赞同,认为谋杀是件“肮脏的勾当”。然后,菲茨赫伯特一家人便走开了,沃尔特正担心自己失去机会,但在最后一刻,茉黛低声说了句:“我要去公爵夫人家喝茶。”

沃尔特对着她优雅的后背微笑。他昨天见过茉黛,明天也还会见到她,但他还是害怕今天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她。难道离了她,真的就难以度过一天二十四小时吗?他不认为自己是个脆弱的人,但她在他身上施了魔法。不过,他并不打算逃脱。

他发现是她身上的独立精神吸引了自己。她这一代的妇女大都乐于扮演社会赋予她们的被动角色,打扮得漂漂亮亮,举办聚会,处处顺从自己的丈夫。沃尔特讨厌这种逆来顺受的女人。茉黛更像那些他遇到过的美国女人,那时他在华盛顿的德国大使馆工作。她们十分优雅迷人,但并不屈从于谁。被这样的女人所爱,实在令人兴奋不已。

他洋洋得意地走在皮卡迪利大街上,在一个报摊停下脚步。读英国报纸从来都令人不快——上面大部分篇幅都是在恶毒攻击德国,尤其是疯狂的《每日邮报》。试图让英国人相信德国间谍包围着他们。沃尔特多希望这是真的啊!他在沿海城镇有十几个眼线,报告进出码头的船只情况,英国人在德国港口也同样有自己的密探,但根本不像那些歇斯底里的编辑写的,有成千上万人。

他买了一份《人民报》。巴尔干地区发生的事端并不算什么重大新闻——英国人更担心爱尔兰问题。少数的新教徒在那里称雄数百年,很少顾及信仰天主教的大多数。如果爱尔兰获得独立,权力就会转移到另一方。两个阵营都已全副武装,内战的威胁正在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