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

我拿了个自行车头盔。很漂亮的头盔。蓝色的。最初的半个小时我很激动,因为我终于有了头盔。我迫不及待地想拿给波乐看看。但是后来就不得劲了。感觉好傻。头盔不是我的。我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哥哥马上就表态,他不想和头盔有任何瓜葛,但是他也不会干涉我的选择。我想到我的外祖父和他那棵苹果树和男孩的故事。我觉得自己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有点懦弱。

拿走头盔的时候感觉很顺手。我想就是这种感觉把我吓到了。

我和哥哥走出一座大博物馆,我们在里面看到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动物标本和其他展品。

我正在兴头上,一个劲地说着恐龙、鲸和非洲哺乳动物。我还说起有个个子很高的大块头让我给他在一头巨大的阿拉斯加棕熊跟前留个影。他对熊非常了解并且很敬畏它们。他还告诉我,我要是北上坐飞机去阿拉斯加,一定要离棕熊远一点。它们真能跑出每小时三十五英里的速度,一掌就能把人打死。

我正和哥哥说着这些,眼前出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保险杠上就放着个自行车头盔。我一下子停下脚步。观察一下四周,然后一瞬间我就编了个可信的故事, 头盔就归我了。

我的故事讲的是一个骑车的人在街上丢了头盔,有人把它捡了起来放在车上,这样它就不会被公共汽车或别的什么车碾碎。我还认为我其实是救了头盔,因为没有我,它一定会掉在地上,然后在汽车启动的一瞬间被轧个稀巴烂。

就这样,我把头盔放进包里,继续和哥哥聊别的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感到头盔越来越重,我们到家的时候,它已经变得沉重无比。

我刚才在头盔内侧发现了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这并没有让事情变得简单。失主突然有了个名字。他叫约塞,我估计他是个古巴移民并且刚刚拿到居留许可。但他一定还没有找到工作。他才刚刚起步。我敢保证头盔是他收到的礼物。

这确实很让人闹心。

其实此刻我更想找本混沌学的书把自己埋进去,但是头盔就放在床头柜上不断提醒着我它的存在。我甚至都把它戴在了头上。

整件事都有些悲剧。头盔得还回去,但是今晚给约塞打电话又太迟了。我把头盔放到地上,这样我明早就不会一睁眼就看到它。

这是我今天的所见所闻:

—— 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坐在石阶上点燃一根香烟,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 一个电话亭里两个电话听筒的线互相缠绕在一起

—— 一个带着随身听的男人飞快地穿过自然博物馆里展示人类进化过程的长廊

—— 咖啡馆里一个男孩总是在他女朋友说话的时候走神,但他说话的时候却非要他女朋友看着他

—— 一个男人梳理自己的胡子

—— 一个男人在马路中间吹口琴,哪怕差点被一辆大卡车碾过也毫无反应

—— 粗壮的德国一家三口在一家麦当劳餐厅里询问有没有上二楼的直达电梯

—— 一个男人领着另一个男人

—— 一个女警久久地站着检查一只苹果

——一个女人在我问她需不需要我帮她把塑料袋拎上楼时对我说“离我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