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回的记忆

不知道姓氏的克蕾儿。这就是你在我生命里的角色,我童年时的小女孩,今日蜕变成了女人,一段青梅竹马的回忆,一个时间之神没有应允的愿望。

当晚,我打电话给妈妈,我需要和她谈谈,跟她吐露心事,听听她的声音。电话铃声空响,她之前跟我说过她要去旅行,但我忘了她回来的日期。

三个星期过去了,苏菲和我每次在医院巧遇时,都会有点不自然,即使我们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直到我和她在院区的小花园不期而遇时,一阵傻笑才又重燃起我们的友谊,原来我们两个人都偷溜到那里去喘口气。苏菲告诉我吕克的不幸遭遇,有两名伤者同时被送到急诊室,吕克推着担架奔跑,想抢先把他的伤者送到手术室,在走廊转角,他应该是为了闪避护士长而突然偏了一下,病人就滑下了担架。为了减缓病人的撞击,吕克立刻扑倒在地,救援成功,担架却辗过他的脸。他最后落得在前额缝了三针的下场。

她加了一句:“你的好朋友很勇敢,比你当年在解剖室里用解剖刀割开一只手指还勇敢。”

我早已忘记这段我们一年级时的插曲。

我终于明白昨晚看到的吕克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他竟然还骗我是因为推门反弹回来打到他的脸。苏菲要我保证不向他透露是她出卖了他,毕竟是她帮他缝合的,算是她的病人,而她该为病人的医疗记录保密。

我保证不会出卖她。苏菲起身,她得回到工作岗位上。我叫住她,换我向她吐露吕克的秘密。

“其实他并非对你毫不关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对我说,同时飘然远去。

太阳放射出宜人的温暖,我的休息时间还没结束,我决定稍稍待久一点儿。

跳房子的小女孩走进花园,在长廊的玻璃之后,她的父母正在和血液专科主任交谈。小女孩一脚在前、一脚交叉地朝我走来,我猜她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她应该是急于向我陈述某件事。

“我已经痊愈了。”她骄傲地向我透露。

我曾多少次看到这个小女孩在医院的花园玩耍,却从未关心过她承受了何等病痛。

“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我非常为你高兴,虽然我会有点想念你,我已经很习惯看到你在花园里玩耍了。”

“那你呢,你也很快就能回家了吗?”

才刚对我说完这些话,小女孩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一阵大提琴音色的笑声。

人们常常把一些小事抛在脑后,一些生命的片刻烙印在时光尘埃里,我们可以试着忽略,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一点一滴形成一条链子,将你牢牢与过去连在一起。

吕克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倒卧在扶手椅上等我。一进到房间,我就关心起他的伤口。

“好啦,别再扮演医生了,我知道你都知道了,”他边说边推开我的手,“好啦!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嘲笑我,然后我们就谈别的事。”

“我们周末开的那辆车,你能不能帮我租到?”

“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海边去。”

“你饿了吗?”

“是。”

“很好,因为我已经帮你弄了点吃的,如果你要的话,你可以边吃边告诉我为什么想回到那里去。不过如果你还想搞神秘的话,加油站的服务区还开着,现在这个时间点,运气好的话,你也许可以买到三明治。”

“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

“说你在沙滩上发生的事,因为我很想念我最好的朋友。你总是有点魂不守舍,我也总是守着本分,不吭声地容忍你,不过现在,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你本来拥有全世界最棒的女孩,但你实在太浑蛋,以至于经过一个该死的周末后,她也同样魂不守舍了。”

“你记得我妈妈带我到海边度假的那个假期吗?”

“记得啊。”

“你记得克蕾儿吗?”

“我记得开学时,你跟我说过你从此对伊丽莎白不屑一顾了,还说你遇到了你的灵魂伴侣,有一天她会成为你的另一半云云。不过我们当时都还是孩子,你还记得这件事啊?你该不会以为她就在那个滨海小镇等着你吧?老兄,回归现实吧,你对待苏菲的方式就像个白痴。”

“这件事你搞得定吧?是不是?”

“这带刺的语气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在问你租车的消息。”

“你星期五晚上会看到车子停在路边,我会把车钥匙留在书桌上。冰箱里有焗烤,你只需要加热就可以吃了。晚安,我要出去走走。”

套房的门又合上了。我走到窗前,想叫住吕克向他道歉,但我只是徒劳无功地喊他的名字。他连头也没回,就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