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秘密(第15/18页)
“跟儿子说星期六要带他去吃比萨,却没有遵守诺言。”
“那在清单上加上:‘不遵守对儿子的承诺。’你现在明白了吧?”
“应该吧,我想。”
“清单写完后,把它背下来。”
“背清单做什么?”
“为了熟记起来!”
伊凡边说边给了我心照不宣的一肘。我答应尽可能写好这份清单,并且拿来给伊凡看,以便一起讨论。
“你知道,”我起身时他加上一句,“你跟伊丽莎白的事,说不定没有全盘皆输哦。一段美丽的邂逅,有时是时间的问题,两个人得在对的时间遇到对方。”
我抛下伊凡,走回教室。
当天晚上在我的房里,我拿了一张从数学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白纸,等到妈妈去收拾厨房,就开始着手写新的清单。睡觉时,我一边想着跟伊凡的对话,关于伊丽莎白和我,我相信,今年不是一个对的时间点。
开学以来,我就不断地反问自己许多问题。人的年纪越大,就对许多事情产生疑问。对伊丽莎白的事,我找到了满意的解释,但是关于影子和我的关系,我仍是一无所知。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不是唯一一个能跟影子交谈的人?如果我只要一跟别人擦肩而过事情就会重演,我又该怎么办?
每天早上上学前,我都会再三确认气象。为了骗过家人,我自告奋勇向自然科学老师提议,要做一个关于全球变暖的报告,老师马上就同意了。妈妈还决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报纸上一有生态方面的文章,她就会剪下来,每天晚上,她会念这些文章给我听,然后我们一起把文章剪贴到有螺旋图案的大笔记本里。说到这本笔记本,妈妈差点就要在超市乱买了,还好我先逼她去教堂广场的一家文具店买。气象女主播宣布,本周末会出现满月,大约在星期六或星期天晚上。
这条信息让我陷入沉思,套一句我朋友吕克可能会说的话(如果他跟哈姆雷特的爸爸有亲属关系的话):行动或不行动。
自从天气开始转好以后,我就非常小心。每次操场上烈日当空时,我绝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同学身边太久。
同一时间,我感觉到周遭起了一些重大变化。上帝让学校的煤气炉爆炸,说不定是要给我启示,像是要说:“嘿,我还盯着你呢,难道你以为我给了你这点小能力,是要让你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吗!”
这个星期四,伊凡到我喜欢坐着沉思的长椅找我时,我再度想起这一切。
“嘿,你的纪念簿有进展吗?”
“我最近没什么时间,我在做一个报告。”
伊凡的影子就在我影子的旁边。
“我做了你上次建议我的事。”
我根本不记得我建议过伊凡做什么事。
“我重抄了我妈写给我的信,就我记得的部分,不一定字字正确,但我重现了大致的意思。你知道吗,这真的是个好主意。虽然已经不是她的笔迹,但我重读时,还是能从信中找回同样的感动。”
“冒昧问一下,你妈妈在信里跟你说了什么?”
伊凡停顿了几秒钟才回答我,他喃喃地说:“她说她爱我。”
“是哦,那重抄起来应该蛮快的。”
因为他话说得太小声了,我靠近他,就在此时,在我毫无察觉下,我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而我所看到的影像把我吓呆了。
伊凡妈妈的信从来不曾存在,工具间里那本被火烧毁的纪念簿中,只有他写给她的信。伊凡的妈妈在生他时过世了,早在他会认字前就死了。
泪水涌上我的眼睛,不是因为他妈妈的早逝,而是因为他所说的谎话。
想想看,要捏造一封未曾谋面的妈妈写的信,他的心里隐藏着多少悲伤啊。妈妈的存在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一口无法被填满的悲伤之井,而伊凡只能以杜撰出来的信,为这口井封上盖子。
是他的影子在我耳边吐露这一切。
我谎称还有一个作业没写完,我道了歉,保证下一节课下课时会再回来,然后跑着离开。一走到穿堂,我就觉得自己好没用,整堂雪佛太太的课上我都觉得很羞愧,但我没有勇气再回去见我的警卫朋友,就如我向他承诺的那样。
回到家,妈妈宣称今晚电视上会上映一部关于砍伐亚马孙森林的纪录片,她已经准备了餐盒,我们可以坐在客厅沙发上分着吃。妈妈让我坐在电视正前方,还帮我拿了纸和笔,然后坐到我身边。许多动物被迫迁徙或灭亡,只因为人类爱钱爱到失去理智,真的很恐怖!
就在我们无力地参与着巴西树懒(一种我觉得很像同类、很亲切的动物)的屠杀时,妈妈把鸡肉切开。纪录片看到一半,我瞥了这只鸡的骨骼一眼,暗暗立誓一有机会要成为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