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新闻奇观(第2/2页)

关于犯罪和死刑的“黑色幽默”不仅在那些冷血的人中间蔚然成风,而且在大众媒体上也抛头露面:我们发现一份《杀人犯期刊》(Assassin's Journal)在1884年公然发行,注册机构为“杀人者联盟”(“订购者的集合地点和时间为街角午夜时分”)。不过不知道第一期之后,它还有没有继续发行下去。

“血腥客栈”(老板将熟睡中的客人杀死,将尸体抛入火炉中烧掉)是从19世纪法国犯罪新闻传递到文学和戏剧的另一类主题[最新近的例子是加缪的《误会》(Le Malentendu)]。最臭名昭著的“血腥客栈”要数佩尔贝耶客栈,客栈老板马丁夫妇和绰号“穆拉托”的管家罗谢特让很多人一夜间消失,具体数目到现在仍旧不得而知。最终他们于1833年在客栈被就地处死。从此以后,这间客栈就变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还有很多相关的明信片和纪念品。

这些血腥故事还为大众文学(它也确实紧跟犯罪报道,只要花上10生丁就能买到分期连载的臭名昭著的犯罪故事)提供了数不胜数的素材。剧院也对其趋之若鹜,个别专演犯罪作品的剧院甚至使其所在的街道获得了犯罪大道(Boulevard du Crime)的名声[马赛尔·卡尔内(Marcel Carné)在电影《天堂的孩子》(Les enfants du paradis)里将它搬上了大银幕]。格雷万蜡像馆以及后来的电影产业也从犯罪故事中汲取灵感:这个全新的想象世界是法国为现代世界的集体神话所做的一大贡献。

[意大利也不乏原始素材:只需想想几年前由里佐利出版社出版的埃内斯托·费雷罗(Ernesto Ferrero)作品《坏意大利》(La mala Italia)。只不过我们并不具备相应的文学文化(或者说相应的想象力)能够将这些素材完美地呈现出来。]

然而,这场巴黎展览所呈现的“社会新闻”并不只有犯罪新闻(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只有意大利才区分“犯罪新闻”和“非犯罪新闻”),还包括英雄主义、隐忍克制、见义勇为(尤其是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新闻。在大革命前夕的1787年,法国发行了一套歌颂“人民美德”的宣传册:在这些社会新闻中,不起眼的人物登上了中心舞台,充分证明了卢梭关于人性本善的主张。

登上报纸的不只有人类极端的善与恶,就连脱离常规的事物都能成为“社会新闻”:1827年,第一只长颈鹿登陆巴黎,此后的许多年里,这件事将反复出现在木刻版画、平版印刷画、历书、锡釉陶碟子以及铜锅上。

此外还有所谓的“生命奇迹”,他们自古以来就带有预言的光环、神灵的迹象。展览中倒没有太多关于怪物、美人鱼、侏儒、巨人和“暹罗双胞胎”的内容,却有一个肯定不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东西:一位长胡须的女性的“天然半身像”(年代约为一个世纪前),也就是说,这可不是雕塑作品,是为了科学研究而在其死后做防腐处理的货真价实的女人头颅。防腐师既怀抱艺术的追求,又有着绅士的谨慎,给她的脖子围上了刺绣花边的领子。

各种各样的事故无疑也是新闻的一部分,越是新奇少见,就越是受人追捧。所以我们在展览里看到了最早的交通事故:一辆小轿车撞上了一列火车(这起事故发生在美国,图片的背景里有着嶙峋的山峦和异国的植被)。

《小日报》的头版常常会展现那些悬在半空或自由落体的人物形象:从剧场包间跌落下来的观众,从热气球上掉下来的驾驶员,飞出窗外的长裙妇人(“疯狂的闹剧”),以及同样飞出窗外的浑身披满羽毛的“新伊卡洛斯”。

暴力和犯罪的场景总是充斥挥舞着匕首和小刀的手臂。这些打乱万物自然顺序的事件总是游离于时间之外,在转瞬即逝中被定格为永恒。

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