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要七寸,入木要三分

有一次,我感到胸疼,非常担心自己可能患了肺癌,就到人民医院去看病。

医生听完我的讲述,想了一下,把我叫到楼道里,说了这么一番话:“第一,如果你现在是肺癌,我们今天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来;第二,如果你确诊了是肺癌,我们也不一定能治好;第三,你不一定就是肺癌;第四,假使你真得了肺癌,但你自己没发现,我们也没治,效果可能会更好。”最后,他让我弄个膏药贴一贴,说再等几天,如果不疼了,多半就是没事儿了;如果还疼,再过来。听了他的话,我走出医院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几天之后果真没有再去见他。

医生的职业属性往往会让他们的话听起来“越描越黑”“越说越错”。试想一下,一个朋友和一个医生同时告诉你要好好享受生活,你是不是会觉得医生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其实道理谁都懂,关键是怎么让道理真正指导生活。

这位医生的一番话让我终生难忘。他是不是个好医生,我无从得知,但他一定是个优秀的谈话者,并且是高手中的高手。细细想来,他的话虽然在一定意义上展示了医学并非万能,但同时也传达出放松心态的必要性。最关键的是从检查结果到治疗结果,再到心态导向,他的这四点总结层层递进,严丝合缝,句句直击要害。

说回谈话,一个优秀的谈话者最有价值的能力之一就是核心内容的提取。换言之,如何能够在众多的声音中快速提炼核心信息,当别人还在众说纷纭的时候,你已经拨云见日,这一点非常重要。

2006年重走长征路的时候,我们沿途看到了很多破败的红军墓,当时我们把这些墓都重新修缮了一番,新培了土,新垒了石头,也重新刷了漆。只是由于曾经的破损太过严重,有些墓已经无法得知主人的名字。修缮完成,面对着这些无名的墓碑,我们全体队员鞠躬致敬,以表达对亡灵的尊重。

突然,其中一个队员提出了异议,他说:“我们并不知道这些无名墓里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鞠躬?”所以,这个环节他不参加。结果其他队友不高兴了,有的人甚至很愤怒,他们觉得这些墓里埋的肯定是红军,如果不鞠躬就是对红军的不尊重。其实,这些无名墓里埋的到底是谁,我们并不知道,也真不好说。

这件事情到今天,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说的一段话,因为我觉得真的说得特别好,把自己都感动了。

我说:“这里面埋的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是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面的确是埋了一个人,这也的确是无名墓。我们能不能这么想,既然他的墓没有人修缮,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后人?又或者,他的家远隔千里万里,他的父母并不知道他最终已经永远留在了这儿?所以,他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无论他的名字是什么,他肯定是个中国人吧,退一步说他至少是个人吧。就算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动物,那也是一个生命吧。我们怎么就不能在若干年后在这样一个地方给一个曾经的生命拔拔草、培培土、鞠个躬?”

听了我的话,大家都沉默了,也没有人再反对了。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墓,大家都会很认真地修缮,然后很认真地鞠躬。红军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对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只是一个故事,那样的艰辛和苦难是无法仅仅凭想象来感受的,甚至他们曾经走过的有些路至今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在那一刻,大家放下疑惑和分歧,收获了很多感动。

其实,我当时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多华丽的辞藻、多严谨的逻辑、多高深的道理,有的只是紧紧抓牢的事件核心:坟里埋的是谁,不重要。因为那是生命,是被遗忘的生命,它值得我们尊重!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不是玩笑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好方法。一个原因是很多人真的不做重要性的排序,做事全凭好恶和别人的说辞,你不提醒他,他不知道什么重要。另一个原因在于人真的太容易忘记了,很多时候,我们明明知道什么事情重要,但是一转眼就会抛诸脑后,所以我们需要被不断提醒。

我们总强调一件事要想好再说,在我看来,这里想的不是怎么说、技巧是什么,而是你要说的核心到底是什么。所以,要时刻提醒自己,也提醒谈话的对方,重点在哪儿,不能走偏。

有一次,爱尔兰的《大河之舞》到北京来演出。《大河之舞》是爱尔兰著名的踢踏舞,并且有一个很有名的特点是,所有的舞者都不是专业的,因为整个爱尔兰人都在跳这种舞,所以他们每年都会有选拔赛,选出优胜者组建成团队,然后进行一次全球巡演,巡演结束后团队就解散。第二年,再选下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