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死的背景

一

这是关于个人的事。上月初，京都先斗町的一家叫O的茶馆的老板娘自杀了。

对于这件事，京都地区的报纸上曾刊登过，有的人也知道。我也曾去过那个地方，很清楚地记得那个老板娘。

据报上刊登，她五十二岁，身材矮小，身体矫健，姿容端庄。总是穿着藏青色或铁锈色等颜色素雅的和服，留着只有一边卷起来的独特发型，是个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她常年管理茶馆，是个很谨慎的人。

或许是出于茶馆老板娘的谦恭，艺伎们一来，她就从桌子旁后退一步，对于大家的谈话随声附和。有时只是在座席上赔笑，绝不会主动插嘴。

真是奇怪，如果女性谨小慎微，男人倒会介意。她没怎么说过话，大家对她的印象却比对其他艺伎的印象要鲜明。

这位老板娘突然自杀了。

而且是在黎明时分，用切生鱼片的刀刺向心脏，浑身洒满鲜血，俯卧在能看到加茂川、铺着榻榻米的房间里。她的死法过于悲惨，警察起先以为是他杀。

然而室内没遭窃，身上有非致命伤（人在自杀时，好像不能狠下心来猛刺自己的身体，刚刺一下就停下来，接着又刺，故而伤口很多，但很浅，事后能看到由于犹豫而留下的痕迹），而且用细绳将两腿紧紧地绑起来，以免裤脚凌乱。警察又由此断定是自杀。

话虽如此，她该是多么痛苦啊！据说早晨女佣到来发现时，她还有点气，在低微地呻吟。

合掌。

问题是，那个老板娘O女士（对茶馆的女主人也许应称呼“妈妈”或“老板娘”，但又有点不合适，以下冠茶馆名字，称呼“O女士”）为什么自杀呢？……

据女佣和与她关系密切的艺伎们说，前一天晚上，好像没有任何迹象，有客人来，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谨慎谦恭地迎送和伺候。

事后大家才知道，O女士有一个孩子，长期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累赘，十几年来也没有像样的男性与之密切交往过。

说到艺伎和茶馆，经常有人觉得这些地方男女关系混乱，近似二三流的烟花柳巷 。而在祇园町和先斗町这种整洁的地方，男女关系壁垒森严。别看这里是个很小的社会，也不可以乱搞男女关系。如果做那种事，就会对这个人的技艺产生影响。

在这些方面，比起现代的单身女职员和女大学生，生活作风要正派得多，且不像她们那样自由。因此，可以说，现在从事舞伎这一工作并能坚持下来的人很少。

对于作风正派的O女士来说，就更不可能逾越道德底线了。

我认为：她的性格温和中潜藏着刚强。到了五十二岁，也没有那种让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事。我跟她见过几次面，觉得她是个事必躬亲、规矩而忠实的人。

她管理的茶馆遵循着宾至如归的守则。铺着榻榻米的房间弄得很干净，可以说总是很清新。从入口到中庭再到洗手间的每个角落，没有一点灰尘。O女士只雇着几个每天来上班的女佣，单凭自己的劳动，维系着在加茂川沿岸尽头的那个家。

据说她有两亿以上的遗产，这是在她死后，人们才知道的。

估计逝者的财产数额于事无补。作为O女士，无论是在生意顺畅方面，还是在资金使用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她为何要把切生鱼片用的刀，扎进自己胸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