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当代中国女性(第14/20页)

有才干有知识的女性尚活得这么憋屈,企图潇洒也潇洒不起来,那些没才干没知识甚至一无所长,却有容貌资本有一大把青春股票的女性,又怎会自甘资本闲置股票贬值呢?而她们,在中国,历来对于物质生活质量的向往是最强烈的。这是人类社会中一个关于女性的公开的秘密。

于是,以上两种截然不同的中国女性,那时都渴望着同一种男人出现在她们的命运里——即能带她们离开中国大陆的男人。不管他是香港人还是台湾人,不管他是哪一国家的,不管他是年老的还是年轻人,不管要求她以妻的身份妾的身份情人的身份女儿的身份或秘书或雇员的身份,包括女佣的身份——总之什么身份都不计较,只要能带她出去,她便如愿以偿。

于是形形色色的境外男人,成了“超度”她们的命中贵人。

今天,我们回顾八十年代,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从中期开始,它对折为“两页”。而你不能说它是“两页”,因为它并未从中线那儿被裁剪开;你也不能说它是“一页”,因为“两个半页”上所记载的内容竟是那么的不同。

常规的历史进程中,一般不产生这样的时代现象。

此时代现象说明,历史的进程一旦加快,几乎每五年便有大的区别。而普遍的人们,也仿佛每差五岁便如隔代了。所谓道既变,人亦既变。道变速,人变亦速。

八十年代的前半叶,某些中国女性求知若渴的自强不息使中国男人们为之肃然。

八十年代的后半叶,某些中国女性交易自身的迫不及待使中国男人们为之愕然。

尽管,这两类中国女性加起来,在数量上也还是少数。但经她们所体现的中国女性的时代意识的特征,毕竟使八十年代前后“两页”着上了极为浓重的色彩,以至于使其他的色彩显得淡化了,难以成为特征了。

最后值得总结的是——八十年代后期交易自身之目的达到了的女性,如今朝她们扫视过去,其实真正获得幸福的相当有限。她们中不少人,结果甚至相当不幸。有些女性甚至于今无国、无家、无夫、无子、无业、无产,除了跌价的容貌资本和贬值的青春股票,实际上几乎一无所获。证明她们当年的交易自身并不能算是成功之举。

女人通过嫁给某类男人的古老方式达到改变命运过另外一种生活之目的,虽比较符合女性的人性特点,虽不必加以苛求地批判,但也不值得格外地予以肯定。

因为,那方式所符合的,乃是女性的人性中太古老的特点。无论以多么“现代”的盒子包装了,仍是古老的。它在女性的意识里越强烈,女性在现代中越现代不起来。

因为,无论那目标表面看起来多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多么能引起别人的羡慕,本质上仍是初级的——是以依附于男人为目标前提的……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女性

某些中国女性“外销”自己的“新洋务运动”,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始,年年方兴未艾,直到一九九三年后才式微渐止。她们的年龄普遍在三十五岁以下,年龄最小者十六七岁。因才十六七岁想方设法更改年龄以求达到合法移民岁数的事屡闻不鲜;因已三十四五岁想方设法更改年龄以求接近于更容易“外销”自己之岁数的事也屡闻不鲜。那些年内,由中国女性推波助澜的“新移民潮”,冲击亚洲欧洲澳洲许多国家。即使那些国家的华人移民数量剧增,也使国内许多城市的家庭夫妻离异子女双亲残缺。有知识的凭学历去闯,有才能的凭才能去闯,有技长的凭技长去闯;无知识无才能无技长可言的,则就仅凭容貌和青春资本去闯;连容貌和青春两项也够不上资本的,凭一往无前的盲目的勇气。

“洋插队”一词便是概括这一现象而产生的。“洋”字与“插队”二字相结合,包含了一切的苦辣酸麻。当然,她们当中也确有不少人,在异国真的尝到了爱情的“甜”,事业有成的“甜”,家庭美满的“甜”,人生幸福的“甜”。这些“甜”,也当然地原本就不该被国界和国籍隔着。在一方国土内获得不到,去别国寻找亦确是天经地义之事。欧洲国家彼此邻近,欧洲的男人们早就这么着了,后来欧洲的女人们也开始这样着了。其动因和目的与中国女性十分一致。中国女性仿佛企图用她们的行动证明——世界并不算太大,国与国都离得很近。

一九九三年以后,中国之经济迅猛腾飞,令世界“拍案惊奇”,刮目相看。但“腾飞”之中,今天看来,泡沫的成分极其显明。

但是经济的泡沫现象,在短期内向有头脑的人提供的发达之机反而尤其的多。许多人其实只需抓住一次机遇便可永久地改变自身命运。不管那机会是否在泡沫里。泡沫经济的游戏之所以对一个国家有危害,甚至有危险,是针对大多数人的长久利益而言的。当泡沫灭落,大多数人不但往往只空抓了两手湿,而且极可能连曾经拥有过的利益也丧失了。但泡沫又可以掩盖起“游戏”的诸种规则,使之变得似有似无,时隐时现,于是无规则的机会随着泡沫上下翻涌眼花缭乱,似乎比比皆是。而有头脑的人适时抓到它比在“游戏”规则极为分明的情况下抓到它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