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文学人生路

人啊,要有这样的勇气,承认自己的吹牛,承认人生是个抛物线,有上有下,不能只向上;上到顶点,当人生的线向下的阶段,无论怎样努力,还是向下。任何一个完美的线条都是曲线的,抛物线才是最美的。就是航天飞机和发射出去的导弹也不是一直向上。上升阶段时考虑怎样才能达到极峰,下落时,就得考虑怎样像流星闪亮一点。很多杰出人士不懂这个道理,结果最后做事情都做得失败。我不蹈这样的覆辙。二月河不能出这样的偏差,如果有,证明一开始我的学术就不够。太阳到该落山时,落山也是一种辉煌,抛物线下落时也是很美的。一想起来没完成的作品,我就热血沸腾,目光炯炯,睡不着觉,如果说是上帝假我以精力,假如我还处在上升期,肯定会继续写下去。现在我只能多想想庄子。这是我很清醒的理性思维。你想想当初的理想是什么,不就是上街买个烧鸡一类的东西不假思索么?上帝给了你什么,百倍千倍万倍了,还在那里贪婪,这就违背当初的理想了。我也有“五个一”;每天一首诗,一幅字,一幅画,一篇短文章,走一小时路。这“五个一”不是每天都要做完,但是都围绕这五件事做,别的事少做或不做。

我的文学人生路

两级跳“硬着陆”入文坛

作家有“硬着陆”和“软着陆”两种区分。

“软着陆”是上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沿着铺满鲜花的道路走向成功;“硬着陆”是连降落伞也没有,从飞机上两眼一闭跳下去。“硬着陆”也有成功的,但成功的少。我的“硬着陆”不是一次性着陆,是两级跳,所以没有摔死。

一次是跳进了红学界,然后从红学界的台阶上跳进了文学队伍。如果一个高中生拿着《康熙大帝》走进出版社,也许编辑看也不看就塞进废纸篓,但是红学会的会员拿着《康熙大帝》给编辑看,人家可能就重视一些。过去无论在出版界还是在报界,我都没有杯水之交的朋友,没有这种交往,凭什么要出版社相信你?所以必须要有资格。

我的头脑很清醒,没有大学文凭,也不可能取得大学文凭,要想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特长。我参军那会儿,部队在深山沟里,铁丝网圈套住了,不接触市井,也没有爱情生活,只能读历史。我研究的是两晋南北朝的历史。因为那段历史比较复杂,别人不愿意研究,我就想如果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也很好。直到现在,对中国历史的研究中,明清都有了相对完整的研究系统,两晋南北朝还是薄弱环节。

真正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契机就是红学会。我从小对《红楼梦》感兴趣,连续写了一些见解独特的论文。后来引起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先生的重视,他把我的论文刊登在《红楼梦学刊》上,吸收我为全国红学会会员。

我进入红学界后,冯其庸对我说:“你有写小说的才能,你形象思维很好。”他的话激发我从“二楼”往“一楼”跳。“硬着陆”没有降落伞,跳得低一点就行了,需要找个平台。事实证明两级跳的这种思维方式是科学的。

冯其庸是我的良师益友。我觉得,我和冯先生的关系就是“私淑弟子”,他看得起我,我也佩服他,但没有业务上技术上的指导。

1982年,我参加在上海召开的中国红学会第三次《红楼梦》学术研讨会,一些专家、学者谈到康熙皇帝,就有人感叹,至今尚未有一部描写雄才大略的康熙皇帝的文学作品,实在遗憾。我就大胆地冒了一句:“我来写!”

1978年我从部队转业,到一个县级宣传部当科长。我自己写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是我工作做得很好,几个同志都做得很好,在地区、在省里经常获奖。在这种情况下,我利用业余时间写作。但是也有问题,一是我比较穷,每月五十二元工资,稿纸买不起,就用公家稿纸写,用得不多,顶多三十本。二是家务事多,需要养家糊口,白天还要上班。我们宣传部长对我觉察以后,就批评说,有的同志上班带孩子,用公家稿纸写自己的稿子。这事儿我不认为他批评的错。

读者爱你,拥有一切

创作生活是非常艰苦的,没钱买空调,买电扇,我就在桌子下放个水桶,把两条腿放进去,这样既凉快,又防止蚊虫叮咬。冬天夜里写到凌晨两三点钟,实在瞌睡,就用烟头烫自己的胳膊,驱赶疲劳,清醒神经。当时写完《康熙大帝》第一卷时,我因为过度疲劳得了“鬼剃头”,女儿摸着我的头说,这一块像尼加拉瓜,这一块像苏门达拉,这一块像琉球群岛……

当时的黄河文艺出版社(后来的河南出版社)听《南阳日报》的编辑说,有人在写康熙大帝,就找上门来了。之前冯先生就对我说过,你尽管写,不要考虑出版社。当时黄河出版社的王汉章和顾仕鹏找到我,在这里搞了两天,测验我的历史知识。半天看稿子,一天半的时间两个人在那里提问题。顺治、康熙、乾隆……从穿衣吃饭、出行车马、皇祖关系、满汉矛盾到生活习俗、人情世故……全问到了。后来我问他们,问这些干啥,他们说我们得知道你能写不能写,我们知道你研究红楼梦,不知道你形象思维怎样。我问结果怎样?他们说你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