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第2/2页)

试看乘火车的旅客中,常有明达的人,有的宁可牺牲暂时的安乐而让其座位于老弱者,以求心的太平(或博得暂时的美誉);有的见众人争先下车,而退在后面,或高呼“勿要轧,总有得下去的!”“大家都要下去的!”然而,在乘“社会”或“世界”的大火车的“人生”的长期的旅客中,就少有这样的明达之人。所以,我觉得百年的寿命,定得太长。像现在的世界上的人,倘定他们搭船乘车期间的寿命,也许在人类社会上可减少许多凶险残惨的争斗,而与火车中一样的谦让,和平,也未可知。

然而,人类中也有几个能胜任百年或千古寿命的人。那是“大人格”、“大人生”。他们能不为“渐”所迷,不为造物所欺,而收缩无限的时间和空间于方寸的心中。故佛家能纳须弥于芥子。中国古诗人白居易说:“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英国诗人布莱克也说:“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见天国;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