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大人~男友的房间~(第4/13页)

我认为分担疲惫带来的痛楚与悲伤,并且因此得到深化的关系,是夫妇的特权,而情侣是感觉不到疲惫的,所以去任何地方都无关紧要。

这世间似乎把上没上床看得相当严重,真是奇妙的事。

例如,人生会在陡然之间变得黯淡。当我的人生陡然变得黯淡时,便有男友将卡洛尔·金的CD《花毯》作为礼物送给我。卡罗尔·金粗犷的歌声,以及一曲曲简洁而微带暖意的旋律,恰是我那时所欠缺的。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只听这张CD。《I FEEL THE EARTH MOVE》、《WHERE YOU LEAD》等,这张CD收录的全是名曲,还有《YOU'VE GOT A FRIEND》,卡洛尔·金用她那粗犷的声音唱道:

You just call out my name,

你只须将我的名字呼唤

and you know wherever I am,

你知道哪怕我远在天边

I'll come running to see you again.

我都会再次飞奔来和你相见

Winter, spring, summer, or fall,

无论冬天、春天、夏天还是秋天

all you have to do is call.

你所要做的只是呼唤

我哭了。就像这首歌唱的那样,我与送这份礼物的人,JUST A FRIEND(只是个朋友),但他却填补了我的欠缺,这种安心和救助原来就同做爱相似。

世界上有男人和女人,真是妙不可言。远在天边,抑或近在眼前彼此吸引,是件美好的事情。若非如此,人生将会困难重重。

拥有朋友的奢侈,是只有成人才被允许的特权,尤其是拥有男友。

对于自己长大成人,我由衷地觉得高兴。有男友陪在我身边,真是太妙了。

两个苦味的朋友

我有两位“良药苦口”的朋友。

一位是十六年来的好友,另一位交往也有十三年了。两个人都与我是同代人,相互间并不认识。若是把他们拉到一起的话,只怕在相互排斥的同时又强烈地彼此吸引吧。我虽然这么推测,却惧怕这排斥的剧烈,所以毫无介绍两人相识的念头。

一位待人和蔼可亲,另一位则是冷若冰霜。两人都学识渊博,措辞幽默妙语连珠,何止一倍于人,简直是十倍于人的讽刺家。两人都待人坦率(对我来说是足资信赖的首要条件),而且思路异常清晰。思路异常清晰的人因为这一点便相当孤独,这个单纯的事实,我便是从他们身上得知的。

他们本人也许会否认,他们最大的共同之处便是本质上的野性。尚未被驯服的部分,残酷且具有攻击性的部分。在两人的感情中心倒海翻江的正是这一部分。

归根结底,他们是危险的男人。

他们俩对我来说是苦口良药,因为他们说起话来都直言不讳,而且都从我无法想象的角度观察事物。

可能因为认识他们时还是个学生吧。因为还是孩子,大家都很残酷。与长大成人后相比,时间和体力都绰绰有余。其中一位和他的朋友一道,几乎每晚都去喝酒,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这种场合几乎都是由交谈升级为议论,再由议论屡屡升级为争吵。偶尔和他们俩聊天时,都因为双方富于辩才而让争论不断深化,终于发展到踌躇和后悔也无法补救的地步,导致双方都心情不快,冷漠地沉默不语。

用他的话说,我是“欠缺常识”,还没有“适应社会”,“缺乏自觉”,“给旁人添乱”。我则说他“装出对这个高深莫测的社会无比信任的模样”,是“偏重平衡型”,“过于小心谨慎”,外加“用心不良”。

这位朋友对我的评论中,印象深刻的是:“你如此期盼‘绝对’,简直太天真啦。我认真地告诉你,香织,有朝一日你肯定会求助于宗教的。”

当时,我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绝对,他说。主观性的“绝对”也可以啊。我解释道。即便在别人看来不是“绝对”也没关系,事后发现“原来弄错啦”也行,只要当时认为“这是绝对正确的”就可以了。

在说明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悲哀。男孩子们在规劝他人时总是满脸不悦、语气生硬。以前我对这一点心存恐惧。

另一位朋友,从没和他喝酒聊过天。他是个不喝酒的人。这位朋友说的话中让我深感震惊的是:“无知就是罪恶。”

他那时在指出我的无知并加以谴责之后,甚至说道:

“连我都感到羞耻,臊得没法活了。”

“可是,无论是谁,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我的反驳连自己都觉得不甚高明。

“借口不可能知道一切,就放弃知道的努力,这难道不是懒惰?”

我只有承认他说得在理,别无选择。

他们都是格言的宝库。和他们在一起时,我痛感男女之间在所有意义上的差异,对“男友的目光”竟如此尖锐甚感新鲜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