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秋天(第5/9页)

离婚礼还有三天的时候,我趁着母鸡晚上歇息时把她们关进鸡笼,用拖拉机拉着鸡笼,来到旁边五十码以外的那块地上。第二天早晨,母鸡又回到了谷仓和阁楼。更糟糕的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抛弃了鸡笼,就歇息在老地方,一百只母鸡塞在谷仓院子的树篱间,或者挤在谷仓的房梁上,下面就是宾客吃饭的地方。即使是习惯了混乱状态的我们,也知道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除了绊倒的风险和造成的混乱之外,她们像那样在外面睡觉是不行的,会被猫头鹰或者浣熊吃掉。我们用临时搭起的网和护栏将她们围在鸡笼里,但她们一次又一次地逃出来。我看见我的母亲戴着工作手套,勇敢地举起网子的一端,确定无疑地知道她有多么爱我。最终我们放弃了网子,直接用手,将母鸡从所有歇息的地方抱下来,用手电筒一一搜寻,一只两只地扔进鸡笼,我们一直到半夜才把整个工作完成。

之后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发生了。好朋友们和马克的很多堂表兄弟姐妹都到来了。妮娜和她的丈夫大卫从加利福尼亚,我的哥哥和嫂子丹妮从弗吉尼亚的海滩来到了农场。他们穿着干净优雅的衣服,看起来与农场格格不入。我的嫂子是医药代表,穿着原色的时髦套装,还有未被磨损的平底鞋。只有我的朋友希尼和她的丈夫史蒂夫穿得轻松舒适。希尼在爱达荷州的一个农场长大,就在一个四十人小镇的边上。在他们举办婚礼时,我们几个伴娘从花园里拔下洋葱做马铃薯沙拉,开着小货车到她家附近的山谷去采野花,去邻居家拿鸡蛋。史蒂夫会训练马、给马钉马蹄铁,从小就役马干活儿,所以我们让他负责驱赶役马拉车。不知怎的,妮娜被分配了帮忙杀鸡的任务,我现在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她一手拿刀,一手抓着鸡脚。那时候她已经不像前一年那样在我的答录机上不停地问问题了:你解决椅子的问题了吗?你能雇到酒保吗?如果下雨,你有后备方案吗?就像在大学里一样,她因为爱我,将自己的明智判断放在一边,陪我一起往前走,时刻准备着帮我捡起从我加速的列车上掉下来的东西。

我的朋友伊莎贝尔从伦敦赶来,直到最后一分钟时才确定自己可以赶到。我给了她附近的一家提供住宿与早餐的民宿名称,只有那一家还有空房间了。如果你开车路过,不慢下来仔细看的话,会觉得这里还很豪华。一位非常友好但不大靠谱的女士拥有并经营着这个地方。伊莎贝尔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位女士忘记了她要待在这里。伊莎贝尔是唯一的客人,她住的房间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结满了蜘蛛网,充满了雪茄的气味。伊莎贝尔说,这位女士有种郝薇香小姐(3)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天晚上这种感觉变得更加糟糕,她正在洗澡,那位女士显然昏头昏脑的,来到蒸汽弥漫的浴室中寻找她的母亲,然后坐下来使用马桶。伊莎贝尔喜欢冒险,喜欢跌宕起伏的故事,但就算是对于她,这样的事情也很难承受。所以,我们把她安置在我父母在湖边租的小屋的隔壁房间。

就在婚礼的前一天,我们还在将我们最后拆除的建筑的瓦砾拉走,将木材碎片烧掉,用磁铁找钉子。马克的父亲将最后的塑板钉在了新建的阁楼楼梯上。农舍里人来人往,满地泥泞。还有蔬菜需要收获、清洗、剁碎,牛肉和猪肉的侧肉需要烧烤,桌子——有的是租来的,有的是从教堂借来的——还需要摆放装饰。我的母亲快速行动着,嘴紧闭成一条细细的直线,这是担忧的表情。如果给她的头上配一个漫画对白,那一定是“以后请别再给我丢脸了”。

排练晚宴的那天晚上,我的嗓子开始灼热,我觉得发烧了。我们选择了十月上旬仍然开业的唯一餐馆,那里的主厨,我们的朋友安迪,使用我们的食材为三十人做晚餐:烤童子鸡、红马铃薯,炖秋天的青菜。酒过三巡,我疼痛的嗓子有所缓解。每个人都对我们的食物赞不绝口。在旁边的房间里,我可以听到我的朋友从纽约到来了。我向外窥视,看到三个前男友一起坐在酒吧里点酒喝。我的母亲敬了一杯酒,祝酒词的结尾是“如果这能让我的女儿快乐,那就这样吧”。我仍然发烧,有些眩晕,于是尽早溜出去了,在旅馆狭小闷热的房间独自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我不完全确定自己想要将这件事进行到底。如果我母亲的表情说明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该怎么办呢?我是签下了一个什么合约呢?贫穷、繁重的工作,还有一个男人?尽管他有很多优点,但正常人还是觉得他难以相处。客观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赌注。还有一些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提起。婚姻让你放弃很大一部分以前的你,这种放弃一定会令人伤悲。对于某件事、某个人的选择,就意味着要放弃其他很多东西,而这是一种很沉重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