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患病之初(第2/2页)

他说:“现在,我能更清晰地想起那种感觉。那不是一束静止的光,而更像无数以某种频率、均匀上喷的闪电。我得告诉你,那场景可真把我吓坏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谈话中承认,自己对该经历感到震惊。

“那些闪电就是预警信号,表示神经元或神经元之间出现了异常的脑电活动。这种活动或许会很快结束,也有可能持续一段时间。就我的情况来看,它很快便结束了。”

他回忆说,该现象最近一次出现的情况是:“一开始发作,我就感到异常寒冷,上嘴唇全是冷汗。你母亲当时跟我在一起,她能看见我浑身都在颤抖。”

我问他当时在哪儿,他说:“我们正在一家餐馆吃晚饭。”随着那场攻击渐渐平息下来,他继续说,“我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句:‘哈里,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尽管母亲意识到他不太对劲儿,他还是没把刚刚经历的一切告诉她。他说,因为“你母亲没完没了的担心,可比海马体或许给我带来的灾难糟糕多了”。但愿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没在门外偷听……

说了这么多,他似乎松了口气,陷入一种更趋向于沉思的状态,语气中虽少了之前的那种警示感,却又多了几分谈话之初深思熟虑的味道。据他推测,他刚才回忆的那种光电现象——那些“以某种频率、均匀上喷的闪电”——“可能源自枕骨”,或说得更确切些,“源自枕骨后部”。接着,他仿佛把我当成他生理学课堂上的学生,详细解释道:“枕骨就是我们的大脑产生视觉体验的部位。”

他说:“这真是个让人困惑的部位,我从未在任何病人身上发现过它带来的麻烦……”

那时,我曾毫不犹豫地建议,这些话他或许应该找个同事说。我也问过他,他试图担任自己的医生是否真的明智。

他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搜寻什么。他曾跟一位神经病学家讨论过很多问题。他说虽然打算跟他谈谈此事,但还是想借此机会,自己先做一番探索。

“我应该告诉过你,他曾是我的学生。”

用父亲的话来说,尽管我们提到的这个人“非常聪明”,也是“该领域一流的专家”,但他也是个“非常奇怪的家伙。就我对他长时间的了解来看,他向来都是那副拘谨又顽固的模样。过去,我经常想问问他,如此缺乏个性的生活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最后,父亲以一种既非争辩又不带丝毫怒意的口吻,简单而坚定地告诉我他会找个时间去见他。

“我希望,你别在这件事上逼我。”

父亲相信,我一定会尊重他的判断。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跟我而非母亲进行这场对话。

他又等了一年半,等意识到时机成熟后,他立刻给那位年轻的同事打去电话,敲定了咨询事宜。结果不出所料,他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样的话。他曾经的这位学生给出的诊断,只是确定了他已经意识到的事实而已。

[1] 这位帮助父亲整理文稿的助教就是迈克尔·迈耶。他既是一名诗人,也是一位宗教学者,与我父亲相识多年。因此,在父亲患病之初,两人之间便已建立起信任的纽带。

[2] 父亲虽然不愿把自我诊断的结果告诉母亲,但他随后还是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跟她讨论此事。在我看来,这是个信任问题。所以,我决定不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