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第3/3页)

“是吗!是件好事!娶哪儿的?”

他说了。

“带嫁妆吗?”

“不,哪里来的嫁妆。可姑娘是很好的。”

我不禁想问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每当我同我们这个时代的好青年打交道时,是经常引起我注意的。

“是这样的,”我说,“请你原谅我问你一个问题,不过是请你说实话:如果不愿意回答,可以不回答,如果愿意回答,就要老老实实地说。”

他用平静、注意的目光看着我。

“当然愿意回答。”

“你同女人有过不正当的关系吗?”

他毫不犹豫,简单地回答:

“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这很好,好极了,”我说。“我为你高兴。”

现在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那么,我现在去把小册子拿给你,愿上帝保佑你。”

于是我们就分别了。

啊,对播种来说这是多么美好的土地,多么容易吸收。如果在这片土地上播下虚伪、暴力、酗酒、淫乱的种子,这是多么可怕的罪孽。啊,多么美好的土地还休闲着,等待着种子,并且生长着杂草。我们这些人有可能把我们不断取之于人民的东西给予他们一点,可是我们给予他们的是什么呢?飞机、兵舰、三十层大厦、留声机、电影机,以及我们称之为科学和艺术的种种荒谬的废物。而主要的是空虚的、不道德的、罪恶的生活榜样。如果说,由于我们从他们那里取得了东西,而只给予他们不需要的、愚蠢的坏榜样,那倒还在其次。更有甚者,我们非但不向他们偿还哪怕是部分的欠债,反而在这片真正需要种植的土地上只撤播“荆棘和杂草”,用狡滑的、蓄意的欺骗使这些善良的、愿意做一切好事的、像孩子一样纯洁的人陷入迷误。

是的,“世界上的人们很糟糕,因为他们会受到诱惑,而诱惑是必然会到来的;可是传播诱惑的人更糟糕。”

张革纫 译

□读书人语

童心之所以美好,在于它澄澈得不存一点杂质,就如同托翁笔下的这位小伙子一样,是一个“善良的、愿意做一切好事的、像孩子一样纯洁的人”。只知道勤勤恳恳的工作、老老实实地做人,只知道犯罪就要受到惩罚,一切丑恶的东西于他,既是毫不相干的,也是不可思议的,即或是有一点不良啫好的倾向,也是那样容易从善如流,就像“美好的”、“容易吸收的”、“休闲着等待种子的”肥沃土地一样。但也正如并非所有这样的土地都可以收获粮食一样,年少时美好的心灵并不一定都能维系终生,因为有人要在这肥沃的土地上播下“虚伪、暴力、酗酒、淫乱的种子”,播下“荆棘和杂草”。托翁这种观点与东方哲学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正是出于这点,托翁在文中才疾呼切莫“用狡猾的、蓄意的欺编”使他们陷入迷误。这也可以说是他为净化人类、消除罪恶所表露的一种“救救孩子”式的善良愿望。当然从整个社会发展角度看,这种愿望在当时还不过是一种天真幻想,但它对于当时以及后世那些“传播诱惑”和“受到诱惠”的人,却不乏一种警醒作用。 【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