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斯特利(第2/2页)

懒散为万恶之首的想法,伴以生活必须紧张的说教,在美国十分流行;我们也没法回避美国是个令人惊异的昌盛国家这一事实。可我们也没法回避另一事实:在那样一个社会里,所有最卓越的当代作家竟然全是讽刺家。说也奇怪,大多数伟大的美国作家都毫不迟疑地歌颂悠闲自在,他们的才能往往就是无所事事,为此还自夸呢,这就是他们救世的办法。因此,梭罗 如果没有他那种什么事也不干而只欣赏银河的本领,就只会是个冷冰冰的道学先生;还有惠特曼,如果剥夺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闲荡的习惯以及这样消遣时所流露出来的天真喜悦,就只会是个大号笨蛋。任何一个蠢货都会小题大做瞎忙乎,到处消耗他的精力,而一个人想安顿下来无所事事,却得有点真本事。他必须存有可以汲取的精力,必须能够浸沉于缓缓流淌的沉思奇想的河流,必须内心深处是位诗人。往往其他诗人叫我们失望的时候,我们便会想到华兹华斯,因为他深知无所事事的奥妙,你可以说,没有谁比他做得更好了;你也可以从他的作品中发现有关这方面最好的叙述。他活得够长的,足可以把他年轻时的大多数见解收回,司我认为他绝不会对其中一个想法反悔,那就是世间再也没什么比无所事事地凝视大自然更能使人心灵净化,更能使人健康了(他在一首诗中真的对一些吉卜赛人表示过愤慨,因为他有一次从那些人身旁走过,十二个小时之后再从他们身旁经过,竟然发现他们一直什么事也没干。我怀疑这是种族偏见,还带点忌妒,因为他本人虽然干得不多,那些人却干得更少)。他要是仍然在世,肯定会比以往更加热情而经常地宣讲他的信条;他或许还会攻击瑟夫里奇先生,用一连串了不起的十四行诗(开首是“上周他俩漫步在荒野高原上”)来维护我们俩,顺便说一句,这些诗一点儿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会告诫我们,如果人人在未来十年里,一有机会就尽可能仰面朝天地躺在荒野高原上,无所事事,那么全世界的情况就会好得多。这他可就说对了。

梅绍武 译

□读书人语

以小说、戏剧创作蜚声世界文坛的英国作家约·希·普里斯特利,散文也写得极具特色。《论无所事事》是一篇极富思辩色彩的随感式的散文。文笔细腻隽永,情感旷达纯真,叙事轻声细语,写景明丽柔美,议论精辟深邃。

作家从身边琐事娓娓述说远离尘嚣和功名利禄,到荒野上领略大自然风光足以使人涤净杂念、超凡脱俗的种种乐趣,进而以幽默的笔触深刻嘲讽了在他所赖以生存的环境中“罪恶堆成山”,而罪恶“都是那些一向忙忙碌碌的人造成的”。他断言,“麾鬼仍然是宇宙间最忙碌的家伙”。他希望,“所有的人……什么事也不干……那么我们的境况也许就会比现在强多了”。在机智平静的叙述中,孕含着深湛的哲思和对社会的深刻认识,读来耐人寻味。

英国林德的《无私的乐趣》和德国伯尔的《懒悄哲学趣话》,与《论无所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什么事也不干使人懒惰、懒惰是无知的温床,无知又使人安适,过惯了安适的日子又会无所事了。不同国家的作家,虽然生存环境有所差异,通过各自的观察知对民众心态的剖析,竟得出惊人相似的认识,这就是超凡作家的不同凡响之处。 【唐耀华】

  1. 威廉·拉尔夫·英季(1860—1954)。英国牧师和作家,著有《柏拉图哲学的传统》(1926)、《基督教的神秘主义》(1899)、《基督教伦理与现代间题》(1930)等论着。
  2.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美国诗人和自然主义者,著有《瓦尔登湖》(Walden,18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