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4/10页)

她觉察出了什么,睁开眼,望着他。

他十分慌乱。你不舒服吗?她问他。他的脸在发烧。昏头昏脑,像得了热病。他很伤心。假如这时,他说出他的生理需要,那会很可笑的。它会阻挡住另一种生理需要。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他在两者之间只能选择其中的一种。挺住啊,他对自己说,坚持,再坚持。你怎么啦?看上去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她以一个大龄青年特有的敏感发出了疑问,并迅速地冷却下来。她的爱情骤然停止了流动,身体像空空的自来水管。完了,一切都完了。任何解释只会使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说不清楚。机会一个个失去,事情越来越糟了。假如是别人,假如她没用左手削苹果,也许他就不会顾忌了。他会大大方方地对她说,对不起,我去方便一下。难道恋爱就不允许排泄么?可她是王芳,是一个让他动了心的女人。他一下子绝望了。他想破罐子破摔。但就在他破罐子破摔的途中,他忽然急中生智。他慷慨激昂地说:是啊,我是心不在焉,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心不在焉吗,因为我爱你,我想请你到我的房间里去,我们都已经不小了,没必要做缥缈的浪漫状了,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到我的房间里去吧!

一时间她愣在那里。但她很快地低下头去,满面娇羞,似乎要任他摆布。

走过一片建筑工地时,她说,我要方便一下。说着她就像一段月光,从他的手里脱了出去,一转身跑到了阴影里。

他也迫不及待地对着墙角,拉开了闸门。

等他们在他房里,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已用上,他想,说不定,正是那伟大的小便,促进了他们爱情的进程。

小荞的故事

一天,娘跟小荞说,她要去外婆家住几天。外婆身体不行了,要人服侍了。娘唠唠叨叨的:猪一天喂三次食,鸡要清早放出,晚上引回,后门口那个鸡洞,夜里要堵上,日里要打开,好让鸡婆下蛋,你可别忘了。

小荞故意爱理不理的。等娘快走出廊口了,她才忽然做惊吓状:娘,夜里我一个人睡么?这么大的屋子,我怕。娘回过头,忽然起了开女儿玩笑的念头,她说:你不会叫芋头给你做伴么?

芋头是小荞眼里常见心里常想的那个人。他们从偷偷地递眼色到公开地相好,已有一年多了。芋头是村里的民办教师,经常很神气地站在黑板前指手画脚,粉笔吱溜一声,一个字就扇着翅膀跳到黑板上去了。仿佛那些字就像小鸟似的藏在他袖子里。小荞喜欢看芋头在黑板上写字。芋头皮肤白白的,眼睛黑黑的,他的脸很好看,手也很好看。所以小荞一见到芋头心里就很舒畅。但至今,他们还只是拉拉手。

别看小荞今天装作很胆小的样子,说,娘,我一个人害怕。其实她胆大得很。和芋头在一起,每一次都是她主动的。她没想到娘比她还要勇敢,竟会说:你不会去叫芋头给你做伴么?!

好哇娘,你以为我不敢么,我真要做给你看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责任可不在我,都是你老人家吩咐的。小荞瞅着心里面那个自己,微笑着自说自话。

小荞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上课的芋头。她说,我娘去外婆家了,要好几天才回,那么大一间屋子,我一个人怕哩。

芋头说,那怎么办?他盯着地面,地面上正有一只蚂蚁在爬。他盯着蚂蚁既细小又巨大的臀部,仿佛要从那里盯出一个答案来。

小荞盯着他:是呀,怎么办?

芋头忽然说,其实,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小孩子,你怕什么呢?

小荞说,怕的东西可多啦,鬼呀,屋瓦上毛茸茸的风呀,野兽呀,还有贼,听说贼偷东西时,一发现人醒了,就要把人害死。你说我怕不怕?

经小荞这样一说,芋头也害怕起来。他不怕别的,只怕小荞害怕。他说那怎么办呢,要不你也到外婆家去吧?

一听这话,小荞有些生气了。她恨不得拿什么敲一敲他的脑瓜:你怎么这么笨,人家给你一根藤,你就是不知道顺藤摸瓜地往上爬。她希望他说:那有什么难的,我陪你看家。但是他不说。他不敢说。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只好自己伸手拉他:我娘说了,叫你跟我做伴。

话一出口,竟先自飞红了脸。所以她又说,别以为我好作兴你,要不是娘说了,我才不理你呢。

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芋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上课走神,领读出错。他恨不得一下跳到夜晚去。

终于看到小荞家的灯光了,她正孤零零地倚门望着呢。但他忽然想,她娘一直对他们的订婚要求不置可否,怎么现在忽然要他去陪她了?他大她两岁。他是男人。或许,小荞的娘正是看中了这些,才让他来给小荞做伴的。这是对他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