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诗意的年代》中的几本声音(第6/10页)

马原:真的,他不是说瞎话,我就有这种感觉。我,我这些年写不出来东西,后来我发现啥呀,我都有十来年不做梦了。

王朔:我跟你说我正经做过一个完全的法语的梦。我不懂法语,梦里我就胡说八道,但是我意思我全明白,跟人说话,这那的……

马原:带字幕的是吧?

王朔:不是,就是大概都懂,但是一睁眼我就,我在梦里觉得这是法语,我懂,但是一睁眼全忘了。就是我觉得有好多特别有意思的,而且它,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那是一外语呢?它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跟汉语不一样。可能不是法语,但是我在梦里觉得那是法语,而且我说,还沾沾自喜,我怎么会了,没学过呀。它有一种特别怪的那个表达方式。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法语,反正肯定不是汉语。所以我觉得除了这个机会,那平时没有机会脱离现实。

吕乐:颓废才有诗意。

王朔:你可以这么说,或者说颓废到底才能见真诗意。你理性存在的情况下,不可能看到什么像样儿的诗意吧?都是一个被训练过的一种看法和一种自己,自己跟自个儿较着劲,反正就是说凡是理智牵引着你的时候,你肯定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再一表达,那中间就掺了很多那个东西在里头了。就不是那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吧。不可言说的东西那确实得是,人不可言说的东西你(想)都想不到,它那东西完全,给你弄蒙了就,不是一回事儿。或者是疯了。我有个朋友小时候也是被冰雹砸瞎一只眼睛,然后就……1968年北京有个……

陈村:冰雹怎么砸?

王朔:这个你就不知道了,1968年北京下一场巨大的雹子,树,全都重新开花。我们那哥们儿在海军(大院),看演出去了。那天那云彩真怪,火烧云,特别可怕,我是一什么事儿都凑上(的人),那天好像海军(开)“三代会”,那个积极分子毛泽东思想“三代会”,哪儿来歌舞团跳舞,我那时候性感的场面在哪儿啊?就是舞蹈演员身上,小裤子都是合体的,不是大裤子,我准备去看美人腿,一出门儿给我吓回来了。就是天上这云彩可怕,特别狰狞的,特别鲜艳,艳俗的那种云彩,我这他妈,这是要下什么呀?咱见过下雨下雪,这是……就我就傻了,我没敢去。我就说回家打牌,不看也罢,别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就感觉要出事儿,反正那感觉,极其,就天空中就有一个特别不安的,惴惴不安吧,那叫?就是我那小哥们儿,就是住我们楼下的去了,特别漂亮一个男孩儿。去了半道儿上就狂风大作,然后那个玻璃全部打碎,就是,这哥们儿就拿着伞往回跑,所有的海军全给砸昏了……

(第十八本完)

(注:没了。后面聊的是没录下来还是没给我就不知道了。大意

是说人疯了也就有机会体会到诗意。)

纪录片部分第二十八本[535]

时间:1999年11月8日

地点:桃园宾馆主楼三楼会议室

景别:室内,日景

主要人物:王朔

语言:

王朔:这电视啊,最早啊,我是把它当一广告看的,就是说跟我的关系啊。我觉得过去电视它比较重要,是电视剧好像收视率比较高,其实这些年倒不见得了,像我就不大看电视剧了,(只)看那些访谈节目啊什么的。当时我确实是有意识地利用过电视,我觉得那个电视剧你要参与它的话,是可以借助它给自己带来一些名声。这个我当时觉得真是这电视就是这么一个利用它的态度。我觉得电视它就不可能是一东西,我指的是电视剧啊。它那个,因为它的制作成本,完全受制于广告的费用。广告费用小的话,它就不可能无限制为了你想拍成什么样拍成什么样。所以它就要克制在成本之下。比如说在前几年电视剧单集成本不超过十八万的情况下,电视剧除了情景喜剧,别的戏基本不能拍了。但现在有些突破了,个别剧都突破了,不说了。而且它因为太长,一个四十集的戏,差不多六十万字,要在两三个月内搞完,靠一个人实际上根本搞不完,它就等于大家一起在弄这个电视剧。当然电视剧我觉得其实还有一个,就是传统价值观,(陈晓从右进,到左后方椅子上坐下)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就这一套。因为我觉得电视剧的普通观众大部分是女性和中老年的人,这些人相对来说是生活中的,怎么说,他不是生活中的得意者,就中国传统价值观有对人心有安慰的作用,那些东西他们很接受。你破了他那个(就不行)。它完全是一操作,我认为里头完全没有任何创作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