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张翠山和殷素素（第4/14页）

我在这里再补充一点：张翠山和殷素素爱上对方，就像爱上了自己永远不能实现的理想。

张翠山虽然是名门正派中人，平时克制、宽忍，既有修为又有涵养，君子之风温润如玉，完全没有一点年轻人的张扬率性，真是令人又佩服又遗憾。

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观察，还是可以感觉到张翠山那颗极力按捺的、充满激情的、年轻的心。

都大锦上武当认错、寻求政治保护一段，武当一门上上下下，个个看他不爽，恨不能上去把丫活剥了；不过大家都要端个教规森严的架子，保持高手不动声色的范儿，一言不发只是摇头叹息，了不起也就是像殷梨亭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尤其以宋远桥得道最高，摆个平平淡淡不怒自威的未来掌门架势，真是没劲啊……

整个武当，只有张翠山说了一句内容敏感、角度犀利、刻薄无礼的话——宋远桥假意替都大锦辩驳时说：“五弟你怎么心胸这么狭窄？都镖头千里奔波为的是谁？”张翠山索性果真很“心胸狭窄”地冷笑一声说：“废话，当然是为那两千两黄金！”

——这话倒是没有半点君子之风，不过听起来真痛快！

后来眼见俞岱岩病入骨髓，就连张三丰也木有办法，大家都只是悲痛垂泪，也只有张翠山激愤不已，出其不意跳出来抽了都大锦一个耳光——当然，贫尼以为，抽耳光这种动作，多少有点娘，还是不主张男施主们做。话说，此人要是可恶到要你出手，你就爽快点一掌拍死他或者一脚踹死他算了；要是还没有可恶到那一步，你就有点男人的胸襟咽回去别提了——你打个对折，抽个耳光算怎么回事啊？

再后来张翠山在汉水灾区一带遇到都大锦的镖队，没有了武当之中师父和师兄的束缚，更是乐得对都大锦一番报复折腾，大打出手，以牙还牙——你既然爱财老子就叫你赔钱，真是打蛇打七寸！——想当年，这段看得我大爽，认定：张翠山是武当自张三丰以下唯一一个明白人！——当然，后来又毅然否定了……

在这里有个细节很值得玩味，就是张翠山咬牙切齿威胁都大锦时，脱口而出说了一句：“你丫要是敢剩下一两八钱的，老子拆了你丫的镖局，杀得你满门鸡犬不留！”

平心而论，就算不谈修养，这种杀气腾腾的话，张翠山这种教育背景下的人，想都想不出来——这话其实是殷素素说给都大锦，又由都大锦转述给张翠山的！

想不到，张翠山一个精神文明的正人君子居然对此话爱不释手，珍藏在心，一有时机立刻拿出来用一用过过干瘾……

其实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想我当年，积极响应英语老师号召，每天在家看好莱坞原声大片，练习口语听力。半个学期下来，外国人说的什么依然还是听不懂，不过跟中国人讲话的时候倒是张口就是fuck、shit、son of bitch、fuck your ass……佛祖恕罪……

可见，张翠山内心，是很像把都大锦收拾一顿的，但是他的道德感不允许，结果他发现殷素素帮他实现了理想——她真把都大锦全家灭门了！

这就是张翠山对殷素素的感情，一方面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殷素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简直就是恶毒奸险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这种人，还是女人，居然还没有被就地正法还在招摇过市……张翠山又气愤又嫌弃又鄙视又不齿……

但是，另一方面，殷素素做的事情，快意恩仇，肆无忌惮，痛痛快快，自由自在，又让他潜意识里很向往——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并且不经意地开始模仿……

殷素素的所作所为，成为张翠山一个不愿承认的生活理想，他既抗拒又沉醉，既想逃离又想深陷……双子座的张翠山内心纠结症大爆发——爱上了殷素素！

我们很多时候都会爱上自己没有的东西。循规蹈矩的富家千金会爱上浪迹天涯的穷小子，因为他身上有自由；郭靖会爱上黄蓉，因为她身上有机智和幽默；贫尼会爱上乔峰，想必是因为乔峰胸大肌发达……

殷素素会爱上张翠山，因为她自小任性放纵，身边都是草莽，本不缺自由和痛快，缺的就是张翠山那种文质彬彬、克己礼让的正人君子气质；再说自己身为魔教公主，人人都怕，唯恐避之不及，而张翠山，那是人人都敬，心向往之……

殷素素和张翠山，互相弥补了对方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理想，本来应该是一对妙人，可惜殷素素太过坚定、急切；张翠山却还一片懵懂，也没来得及静静地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匆匆许下诺言，却没有好好准备，酿成后患……

看来，有时候两个人相识太早，缘分太足，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