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佚稿之谜 (第2/2页)

在这本子没有交世界书局排印之前,尚有一个小小的曲折。其时我主编《金钢钻报》,王均卿丈担任特约撰述,所以时常有晤叙机会。后来均卿丈在吴中营着菟裘,全家迁苏,但是他老人家不来沪则已,来则必蒙见访。有一次,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说:“最近在苏州一乡人处,发现《浮生六记》的完全钞本,已和乡人商妥,藉来付印,以广流传。”我是爱读这书的,当然听了也很兴奋。过了一月,他老人家复从苏来,说:“前次所谈的足本《六记》,那乡人突然变卦,奇货可居,不肯公开印行了。但已和世界书局接洽印行事宜,如今失信,很说不过去,没有办法,因想恳你仿做两篇,约二万言,就得宕塞了。”我当时婉谢着说:“我是后辈,本应遵命,奈我文笔拙陋,珷玞难以混玉。且情节不知,更属无从下笔。”他老人家就说:“请你不要谦逊,你的行文,清丽条达,颇有几分类似三白处。至于《养生记逍》,那是空空洞洞,可以随意发挥。即《中山记历》,所记琉球事,有赵介山的《奉使日记》,便可作为依据参考。”然我始终不敢贸然从事。不久,他老人家忽归道山,世界的这本《名著丛刊》出版,那所谓足本的《六记》,赫然列入其中。那么这遗佚的两记,是否由他老人家自己动笔,或委其他同文作伪,或那乡人获了厚利重复允许供印,凡此种种疑问,深惜不能起均卿丈于地下而叩问的了。总之,对这本子不但朱剑芒认为不可靠,我也觉得可靠的成分很少,如均卿丈要我仿作二万言左右,现在两记恰恰两万余言,可见均卿丈早有打算的。又三白的四记,笔墨轻灵,以后两记,笔墨滞重,也足证明非一人手笔。

最近《读书》杂志载有松一所著的《四十多年前的一段伪作公案》,是对《浮生六记》所补第五第六卷而言,且涉及俞平伯和我。又附带录入台湾吴幅员所作《中山记历篇为后人伪作说》,有云:“《中山记历》,与嘉庆五年赵正楷(介山)所著《使琉球记》(即《奉使日记》中一部分文字,大同小异。)至于另一记《养生记逍》,与曾国藩的《曾文正公全集》中颐养方面的日记,很是相似。一经对照,可以看出《养生记逍》中的一部分文字,凡与曾国藩己未到辛未间的十余条日记,一字不差。”那更和均卿丈生前嘱托我可随意发挥,可作依据参考的话相符合,这伪作是伪定的了。

尚有附带要说的,沈三白书法很好,又擅画山水。在抗日战争胜利后,我曾在画家吴似兰(子深之弟)的娑罗花馆展览会中,见到三白亲笔的一联一画,认为生平唯一眼福。又听说,三白又擅篆刻,有《凉月对榻印存》,华谋言曾在常州某戚家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