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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摇晃着酒杯,下巴抵在手臂上,趴在吧台上,小声地说:

“我多爱他啊,他怎么忍心就走了,我不用他跟我结婚的,孩子我自己养,他就安心写作就行了。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走?他总说我像个男人一样粗糙,可他为什么当初还要说我像茉莉?他知不知道,所有的粗糙背后,都是一碰即碎的软弱。”

我说你怎么了?李茉莉没搭话,也或许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着。“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结婚了,他还是不依。归根结底我是个姑娘啊,只想要个家而已,他怎么就不明白?我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怎么找他。”

李茉莉半天没再说话,我偷偷侧头看过去,她已是满脸泪痕。

我安慰她说:“人总得往前看,既然曾经过不去的,都过去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茉莉抬起头看着我:

“你说,我还能找到他吗?”

“不能,你别他妈鬼迷心窍了,那孙子哪点配得上你?”

“爱情,哪有配不配的,只有爱不爱。”

“那也分值得不值得好吗?”

“爱过,就值得。可话说回来,他还真有点儿孙子呢。”

“不是有点儿,是真孙子。”

“咱俩在这儿骂他,你说他会不会打喷嚏?”

“估计会吧,哈哈哈哈。”

“……”

我终于明白李茉莉为什么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了,不然你还让她怎么样?或许所有那些生活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们用高兴掩盖失望,用乐观替代悲伤。没人知道夜里他们怎么过,但别担心,只要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他们必定仍是那个充满朝气的人,就像刚开的花朵一样。

茉莉曾问过我有没有喜欢过她,我说当然有,但一瞬间之后就没了。

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她问为什么,是因为她有孩子,还是什么?我说都不是,可能就是不够爱吧,人可以分很多感情和关系,哪一种都可以入心入骨,咱俩的情分已经入了我的骨,但也只是情分而已。

她说她当然懂,我喜欢的是小鸟依人,她这么阳刚的姑奶奶怎么可能跟我腻腻歪歪。

我说,还是不够爱呗,你知道自己小鸟依人什么样,你知道该对谁。

李茉莉低头踢了脚边的一块石头,手插着兜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跟我说:

“以后别提那孙子了,不想了。”

“好!”我大声地喊着。

三个月后我过生日,去了茉莉以前驻唱的酒吧,虽然走了不少人,但还是有几个朋友过来。大家聊得很多,说北京这个城市,说来北京这些年,说以后想怎么办,说爱上了谁,说谁又不爱我。其实生活里不就是这些?情情爱爱,你你我我。

你看街上那些商家,逢年过节搞的活动都是面向情侣的,你见过有哪个活动是对友情亲情来的?归根结底是我们太缺爱情了,又觉得只要在一起就是爱情,其实都不是。

爱情只有一次,就是奋不顾身、破釜沉舟、不留余地、孤注一掷的那次。

那次以后,你所有的爱情都不过是那场战役剩下的残羹旧爱,根本算不得爱情,合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