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丽贝卡(第21/71页)
在1955年到1956年间的匹兹堡,W. 尤金·史密斯(W. Eugene Smith)拍摄了一个小男孩在墙上按手印[14]。这是一幅可爱的照片,一个无伤大雅又如此永恒的影像以至于将人带回到人类黎明时期在岩洞墙上开始涂抹的时代。稍有些困扰的部分是:由于史密斯同时拍摄了同一个男孩手持一把木剑,另一长棍放在胸前,几乎要被刺穿的样子。第二幅图有着《蝇王》(Lord of Flies)的特性;而第一幅照片则较微妙地令人心绪不宁。很难说这是内在特征或是受其他照片影响的结果。但可以确定的是:正如一座城市或小镇有时和千里之外的另一国家的另一座城市或小镇结为姊妹城市,相隔多年的照片,虽由不同的摄影师带着不同的目的拍摄,也可以紧密相连,但意义却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事实上有时是一幅照片将两座距离遥远的城市突然拉近。史密斯的和詹姆斯·纳彻威的照片将匹兹堡和一个名叫派克的地方联结起来,而一个孩童的游戏变成对屠杀的模仿。
14. 未命名(男孩在墙上按手印),W. 尤金·史密斯,1955年至19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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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拍摄上述照片的同年,艾略特·厄威特(Elliott Erwitt)在加州伯克利拍摄了兰格。恰如其分地,她的手在其脸上部分投下阴影,布丁盆发型(和尘暴区相对)在照片中特征明显。她的肘放在餐桌上,双手紧扣仿佛在和自己掰手腕。(14)
所见的我……
——D. H. 劳伦斯(D. H. Lawrence)
一张威廉·格德林拍摄的黛安·阿勃丝的照片;一张艾略特·厄威特拍摄的多萝西娅·兰格的照片……英国批评家吉尔伯特·阿戴尔(Gilbert Adair)写道:“至少对于公众来说,摄影的独特代表性可归结为‘关于由谁拍和拍谁的秩序等级问题’。”马丁·艾米斯(Martin Amis)的《伦敦场地》(London Fields)是有关20世纪90年代伦敦的小说;而王太后的快照首先是关于王太后,其次才和摄影师塞西尔·比顿(Cecil Beaton)有关。因为我认为很难对王太后的照片产生兴趣,正如很难对比顿的其他作品感兴趣一样,否则我乐意举出不同的例子。1
在少年时期,我对D. H. 劳伦斯非常着迷,远超其他作家。我热爱他的照片完全和我热衷他的作品一样,可能前者更甚于后者。我最喜爱的是劳伦斯在三十好几岁时(我猜)的一张低头侧影。多年来那就是我的全部:一张劳伦斯的照片。然后我得知,劳伦斯自己说过,“这是一张爱德华·韦斯顿拍摄的照片”。不过等我认识到此人的存在,爱德华·韦斯顿已拍摄了许多极好的照片,其在摄影史上的重要性堪比劳伦斯在小说史上的地位。我还了解一些这张劳伦斯照片拍摄时的情景。
1923年,韦斯顿抛开妻子和四个儿子中的三个,携情人,意大利演员、模特蒂娜·曼多蒂及长子钱德勒去了墨西哥。等到劳伦斯和妻子弗丽达在1924年11月途经墨西哥城时,韦斯顿和曼多蒂已成立摄影工作室,并成为该城的艺术中心。双方共同的朋友路易斯·昆塔尼拉(Luis Quintanilla)带劳伦斯拜访韦斯顿,摄影师和这位英国作家很是投缘。几天后劳伦斯返回工作室拍了肖像照。双方接触时间非常短暂,“太短了,”韦斯顿认为,“两人都只能相互观察表面,无法为肖像照做好模特。”韦斯顿对拍摄结果很是失望,“技术上未达标”,但劳伦斯写信来说他“非常”喜欢收到的两张照片。他对此印象如此之好,以至于敦促昆塔尼拉写了一篇有关墨西哥、韦斯顿及他本人的文章给《名利场》(Vanity Fair)杂志,以扩大摄影师的名声。
这倒并没有使劳伦斯更倾向于广义上的摄影。
第二年回到他在新墨西哥州的农场,劳伦斯写了一篇文章,《艺术和道德》,对“我们已经形成的将一切形象化的习惯”嗤之以鼻。“随着视觉趋向于柯达,”劳伦斯断言,“人们的思想发展趋向于快照。原始人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总是一半在蒙昧的黑暗中。但我们已学会观察,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完整的柯达式自我概念”。激动之下,劳伦斯开始了他典型的滔滔不绝的直觉分析并预言道:
起初,甚至在古埃及,人们也还未学会看清楚。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不清楚身在何处,他们是谁。像是在暗室中的人们,他们只能通过黑暗中的其他生物感受到自己存在感的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