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济慈先生的课(第2/2页)

喝着德国啤酒,这位老板自嘲地对故乡来的科学家们感叹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若不是这个“山东德国人(形容其热情实在)”一步一步逼着,我是绝对不可能开得了这个餐馆的。

此时他的餐馆在整个城市都是一道风景线了。只是当年的学问,也早随着啤酒喝掉了。

这算不算是一个“黑色”幽默呢?胡老说他听了是很受启发的——钱都不敢赚,不会赚,中国的知识分子确实有些读书读呆的。

当地有一些中国学者在交流或者考察,见到“家里”来人,十分激动,于是凑钱请老师们吃饭。吃饭的地方在公园里,架了炉子烤肉,大家吃得尽兴而归。

事后才知道,这些学者是没有钱请老师们上餐厅吃饭,才用了这样的方法。因为德国公园里面烤肉是没有费用的,只要购买原料就可以了。

那次考察有个物理所所长在团里。回国后作了个报告,大意是有些同志觉得出国工作的人员回国都带几大件回来,让人眼红。大家不要眼红,上厕所都要收费,人家那是从牙缝儿里面省出来的。

第一次考察回来,大家的共同意见是科学院必须建立自己的大学。这是因为相比其他国家,中国当时的科技人才比例太低,教育水平跟不上。几所大学毕业的人数是有限的,自己要留一批,给各个部委和科学院输送一批,地方上能够留下的就凤毛麟角了。在这种体制下,科学院即便有研究成果,也难以推广下去。所以,应该办自己的大学,利用科学院的人才优势,“生产”人才。科学院不但应该是科研基地,还应该是教育基地。

这个主张得到了中央的支持,大约是1957年,中国科技大学成立了。

当时科技大的教授团队十分耀眼,都是科学院的各个学部委员。

这些学部委员当然不能每天去讲课,但他们总是尽力抽时间去上课,其中也包括严济慈先生。

接着有学生反映,说严济慈先生的课听不懂。

施汝来先生装模作样地听意见,开始不置可否,其实心中早有计较。等到反映的多了,施先生把有意见的学生们召集起来,说了自己的看法。

他说,你们老老实实认真去听,一个月以后,如果还这样认为,我们就换掉严先生。

学生们将信将疑。

结果一个月后再去问,大家都说,严先生讲得好啊,那笔记不用修改就是论文!

施先生大笑。

后来施先生说,这些学生反映严先生讲得不好,无非有两条原因。第一,严先生的口音比较重,有些学生听不懂他的话,这非要慢慢适应不可;第二,严先生讲课不按教材,常常是从中间开讲,或者从末尾开讲,总之是不按照牌理出牌,然而,他的特点是知识特别渊博,所以,从哪里开始讲,都能渐入佳境,越讲越有意思。严先生家的甘蔗,从哪头吃都是越吃越甜。所以施先生认为只要肯听一段课,学生们对严先生的意见就会大为改观。

那么,施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

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施先生当年也是听严老讲课的,也有过同样从不满到钦佩的经过,他给学生们讲的,无非是自己的经验之谈而已。

严老其实课讲得很好,而且对于科技教育也有自己的看法,认为教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能够装到自己口袋里多少,如果学到的知识能够像口袋里的钱一样想花就花,这知识才算学到手了。另外一条就是不能弄虚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