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壶(第2/10页)

翻看了不少有关瓷器的书籍,书中记载作为骨灰瓷器主要原料的骨灰,任何动物都没关系的,只是牛骨制出的东西最少杂质而已。

这样看来,虽说人骨与牛骨的有机成分—磷酸、钙质等的比例会有些不同,但烧成灰后,本质上就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了。雄介对自己的认识不太有把握,又去请教了公司里懂行的同事,得出的结论也是相同的。

既然任何动物的骨灰都可以,那么人的骨灰也是没问题的。

这样理论上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便是怎样取得妻子的骨灰,去找谁来制作这么一把壶的问题了。

用人的骨灰制作瓷壶,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中声张的,只能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这样就必须找一个十分可靠的人才是。

经过反复思考,雄介决定去找在会津经营窑场的陶艺家斯波宗吉先生。

以前,雄介编辑的月刊,为了刊出有关瓷陶器的特辑,去东北地区的窑场采访时认识斯波的。

本来,斯波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陶艺家,当时只是请他介绍了一些有关会津地区的陶瓷情况而已。

不过在与他的接触交谈中,雄介对他诚实、忠厚的品德产生了颇佳的感觉。

另外,临分手时看到的他那窑场木架上放着的一个透明晶莹的白瓷花瓶,又使雄介对他的手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妻子的骨灰,能否制成那样美丽的壶,留传于世呢……”

雄介这么想着,终于拨通了斯波的电话。

先聊了一会儿好久不见的客气话,雄介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好一会儿斯波没有作声,很明显,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使斯波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看来,我这事,是太难办的了。”

雄介有些灰心地嘀咕了一声,不料斯波却突然喃喃地说道:

“试试看吧。”

“真的!”

“我答应你,可颜色、形状都得依我的呢。”

“这个当然的啰。”

雄介点头表示赞同,马上又补充道:

“只是,这东西是纪念我妻子的,希望不要太俗气……”

斯波没有回答,不过可以感觉得出,他是答应了雄介的要求的了。

“这样,我妻子也会高兴的!”

“还有,那骨灰能邮寄吗?”

“我自己送到你那里去,可是不知要多少骨灰才是呀。”

斯波稍微地想了一会,说真正称得上是骨灰瓷器的东西,应是一半陶土一半骨灰的比例。

雄介马上想起平时看到的那种盛骨灰的容器来,那样大小的容器盛满骨灰也许也不会有多少的量的呢。

“多一些当然最好,不过单单为了纪念而制作一把壶,骨灰的比例少一些也是没关系的。”

“那么骨灰最好是什么部位的?”

“什么部位都没关系,只是最好将那东西碾成粉末后给我送来。”

雄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在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吃惊。

虽说身患绝症,但妻子还好好地活着。雄介却在与人谈论着怎样将她的骨头碾成粉末去制作什么壶,这要是让警察知道了,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啊!

确实,雄介也已感到自己的行为触犯了法律。

即使是妻子本人的愿望,擅自取用她的骨灰是与伤害她的遗体犯了相同的罪行的。法律有规定,盗墓、损坏骨灰是有罪的,那么将人的骨灰拌进泥里做成瓷器就更是犯罪的行为了。

“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这件事请绝对保守秘密。”

“这种事,我去说给别人听,有什么好处呢?”

确实,斯波既然答应制壶,那他就是同案犯了,他是没有理由去对别人说的。

“那就谢谢你了。”

雄介还想问斯波制壶的价格,但想到这种事,问他他也无法回答的,他既然答应了,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就不是为了钱的问题了。

“反正我要去你那里的,好多事见面再谈吧。”

雄介对着话筒,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个躬。

给斯波打过电话一个星期后,愁子便终于走完了她人生的道路。

临终前一天,愁子还有些意识,直到最后昏迷之前,她还念念叨叨地说道:

“将我的骨灰……做成壶……放在身边……”

妻子遗体火化后,雄介带去两只骨灰壶[1],将妻子的骨灰盛了满满两壶。

在一旁的亲戚朋友也感到奇怪纳闷,雄介便向他们解释说:“不忍心将妻子的骨灰让别人乱丢……”于是大家便不再说什么了。

“头七”后,各种丧礼大致便都结束,夜深人静,雄介便将妻子的骨灰取出,放在乳钵中轻轻地碾起了粉末。

幸好没有孩子,一个人住的房间,半夜三更地做什么事情也不怕有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