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信念中毒(七)(第2/3页)

二十五年前,我在这座边境城市中诞生,我的父亲也是一名贵族,我曾经有着两名年轻有为的兄长。

或许是因为自诞生起就先天不足,又或许是因为像是其他人说得那样,我在无意识间冒犯了阿撒托斯神,所以从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总是重病缠身:八岁时,我就已经无法自由行走,连汤匙都拿不稳;十一岁时,我掉光了所有头发,皮肤褶皱,就像是一个矮小的老人;十二岁时,我感染了严重的皮肤病,稍微一揉就会使得皮肤像是泡软的纸张一般碎裂;十四岁时,我已经难以看清眼前的事物,就连别人对我说话,我都经常要让别人重复数遍才能辨识清楚;十五岁时,病入膏肓的哮喘病与迫在眉睫的高血压问题,使我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张来自医生的死亡通知单……

我必须让自己平心静气,因为哪怕只是心情的剧烈起伏,也有很高几率使我陷入性命危机,但是看着意中人对自己的嫌弃神情、看着孩童们当面对自己表达出来恶心的反应、看着亲人们因为自己的听力问题而经常流露的不耐烦之色、看着其他贵族们蔑称自己为“老路易斯”,我就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无比憎恨自己的出生,并且虔诚地信仰阿撒托斯神。因为在教会的宣传中,倘若信徒足够虔诚,那么在死亡之后,就会被阿撒托斯接入天堂,享受永恒的幸福。

支撑我不去自杀的理由只有两个:第一是教会的教义告诉我,自杀者会下地狱;第二是我不甘心,我也想要在活着的时候,享受尽情奔跑的快乐,知晓用鼻孔而非嘴巴来呼吸是什么感觉,尝尝看那些并非流体的食物是什么口感……

我想要做的事情多得数不清,所以我在一边尽可能避免带有我的主动意味的死亡危机的同时,又在衷心祝愿自己能够尽早死于一场横祸。

直到三年前,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告诉我:你不需要等待死亡,你在活着的时候,就能够享受正常人的权利。

他自称“破晓人”,曾经是一位威震四方的教会高层,如今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邪教徒。

像他一样的邪教徒在国内国外都有不少,这些害虫并非属于同一个组织,而是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大陆各地。破晓人正是其中一支的首领,他以提供治疗我的疾病的办法为条件,试图劝诱我成为他们的一员。

我无法抵抗他的诱惑,接受了他讲述的邪神教义。

众所周知,邪神教义有着一种邪恶的效应,能够使得听众的感官与心灵发生变异,而我也无法幸免于难。只是听了少许的只言片语,我就感觉自己的耳畔多出了无数道同时共振的声音,就好像有无数个年龄性别种族不同的人正在对我讲述某种亵渎而邪恶的道理。我无法理解这些话语的内容,只是觉得头痛欲裂,并且视野中的场景出现了变化,从本来正常的场景,变成了某种扭曲的、恐怖的、鲜血淋漓的地狱绘卷,就连耳畔的声音和口腔中的味道都出现了难以形容的恐怖变化。

但是好在,破晓人的手里有着专门针对邪神教义的抑制剂,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能够暂时缓解邪神教义的侵蚀。

他似乎就是通过这种道具来控制自己的手下们的。

抑制剂是一种鲜红色的液体,被盛放在了针筒中,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生物的鲜血。当晚,我接过了他提供的抑制剂,将其注射到了自己的血管里,耳畔的亵渎话语忽然沉默了下去。我大汗淋漓地说:“这……这就是邪神教义?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活着的教义’,是吗?”破晓人说,“是的,就像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口中的邪神教义……就是活着的教义。”

“什么?”我愕然地反问。

“‘邪神教义’的本体是一种人类如今无法解释的生命体,你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思想生命’。虽然并不完全准确,但是没有更好的词汇能够形容它了。它根植于人类的联想力来‘发育’自己,并且通过人们的口口相传来让自己‘繁殖’下去。之所以有着‘无法同时对多人讲述’的弊端,也只是因为它分身乏术罢了。”他说,“可笑的是,有些学者认定它是一种疾病,想要研究特效药来对付它……但它既不是细菌、也不是病毒,而是存在于心灵领域的另一个次元的生命体,物质的药物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它?”

“居然会有这种东西……”我在震惊的同时,又不禁想到:既然物质的药物无法对付它,那么破晓人给我的抑制剂又是怎么回事?

“很吃惊吗?但无论是这种思想生命,还是那些生态圈生命、数学生命、事件生命,甚至是盘踞于角状时间孤岛的生命……归根结底都是人类只要进步下去就迟早能够研究明白的生命形式。”他说,“但是与那些从天空之外的黑暗中无止尽诞生出来的恐怖灵异相比较,就逊色了太多太多,更不能够与那些究极的生命,不,究极的存在相提并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生命这种事物,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宇宙中,也不过是在极其角落的地方奇迹般地生出的小小泡沫,脆弱且转瞬即逝,又怎么能够与旧日支配者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