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富人(第2/3页)

“哈富族”崇尚金钱的价值取向,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不少青少年。在聚集着富家子弟的小学和中学里,比穿名牌衣鞋,拿名牌手机,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有的“富人”家的孩子,或者有的并不太富的孩子,竟然公开“比阔”,比谁的父母官大、钱多,比谁家住的房子好,比谁家开的是“香车”。一位朋友告诉我,这种现象,甚至已经出现在了一向以“知识”和“品德”为追求目标的百年名校里,以致于有的虽然经济宽裕但却仍然坚持操守的家长,不敢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这样的学校,害怕这种被扭曲了的价值观影响自己的孩子。我的这位朋友就是如此。

如今,在大学校园里,仍然依仗家长或者依靠国家供养的莘莘学子中,也有人开始崇拜金钱了。他们以富为荣,以穷为耻,这种现象催人思考。当然,马加爵是个心胸狭窄、暴戾残忍的人,他杀死了自己的同窗,触犯了刑律,已经受到了法律的严惩。然而,再往深处想一想,为什么都是同窗、“朋友”,本人也并不富裕,却要嘲笑另一个好友的“穷”呢?他出生在偏远的农村,生来就是穷的,这是他的宿命,他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奋斗,逐步改善自己的命运,友好者应该鼓励他和关怀他,为什么却要冷漠地嘲笑他呢?“穷”与人的品格是互不相干的两码事,不应该成为被嘲笑的对象。

仿佛是追逐金钱的孪生兄弟,有些刚刚富裕起来的人,同时开始追逐“贵族”身份了。住房要在什么什么贵族小区,孩子要上所谓的贵族学校。北京郊区一条偏僻小街上的饭铺,竟然起名叫做“五人贵族”,我看到后,不禁哑然失笑。这种“贵族情结”,或曰对“贵族”二字的崇拜与向往,正是国民性中“奴性”的反映,这是鲁迅先生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指出过的。钦羡贵族的人,也许不知道卢梭关于人人生而平等的主张,不知道人权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每一个人都不必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屈膝,任何人都没有主宰别人命运的权力,大家都应该彼此互相尊重,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人”,无所谓“贵”“贱”之分。

前些日子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位作者给“贵族”二字所下的讽刺性定义,说:什么叫“贵族”?“贵族”就是那些上辈子是乞丐,或者自己的上半辈子是乞丐的人。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有些刻薄,但对某些“穷人乍富”的爆发户心理,也是入木三分的描绘。

两百多年前,法国的一七八九年大革命,就已经把皇室连同贵族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在我国,推翻了封建帝制的辛亥革命,也已经成功了将近一百年。九十几年前,“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一代宗师们,就高高地举起了“民主”和“科学”的两面大旗。可是,今天,有的人仍然把“贵族”二字当作自己追逐的对象。这种现象不仅我国存在,其他国家也存在。一位常住发达国家的中国青年学者曾经撰文指出,同样是女性,同样是“名人”,逝世的时间也相近,媒体对她们的关注程度却大不相同——对把一生都贡献给了穷苦大众的特丽莎修女兴趣不大,虽然她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而对享尽了荣华富贵的戴安娜王妃却兴致盎然,连篇累牍地报道仍嫌不够,总想借题发挥。

当然,在我国,在世界上,都生活着一些令我钦佩的人。

他们(或她们)耐得住寂寞。社会生活中的浮躁氛围影响不了他们,动摇不了他们。他们一心一意地埋头书中,钻研着自己热爱的专业。心态平和,轻松,坦然,远离市井的喧嚣,与一切负面的东西不搭界,过着平静而充实的日子。对物质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吃得饱,穿得暖,有间房子住,就很知足了。

我很喜欢“宏志班”的孩子,虽然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的家境都很贫寒,可是他们个个有志气,自尊自强。我更敬重他们的老师和学校,把培养这样的学生当作自己的责任。艰苦的生活环境可以锻炼出坚强的意志,若干年后,他们就是社会的栋粱,你能够因为他们现在的“穷”,就浅薄地讥笑他们吗?

其实,很多杰出的人物,都曾经是个苦孩子。

著名记者、作家、翻译家萧乾先生,就有一个贫困的童年,他是遗腹子,母亲做过女佣,常常寄人篱下,他从不回避这段经历,相反,他在自己的散文和小说里,还经常叙述与描写过去的“穷”和“苦”。

鲁迅先生在少年时代也曾经饱尝过苦楚与苦闷的滋味,他的那句名言:“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堕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真是对社会的透视。

俄国作家高尔基,也是一个苦到家了的人,如果他本人不在自己的自传三部曲中如此这般地写出他童年、少年、青年时代的窘迫和痛苦,外国读者如我等,又怎么会知道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