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纯情

徐霞

我至今都认为她是我的第一个情人,那时我们都上小学四年级,同桌。

好像是罗曼·罗兰总结过一条规律,大部分寄宿学校的女生都会爱上学校中唯一的男性——自己的体育老师;这条规律——适应中国国情特别是“文革”中的中国国情就变成,大部分同桌的男女同学都会互相爱慕。

可惜我们那年头的风气是男女同学不说话,况且年龄尚幼,还没学会以目传情,所以同桌了几年,仍然如《红楼梦》所谓的“你只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

我有时趁没人注意,主动找话和她说,但话一出口,往往变得极不客气:“嗨,姓徐的(那时我们男女同学之间都这样称呼)带橡皮了吗?借我用用!”或者,“把胳膊往那边挪挪,别占我的桌子!”每逢这时,她总是乖乖地照我的吆喝去做,毫无表情,更不搭话,惨兮兮的样子好可怜。

只有一次,因为我穿了一件新衣服,她居然主动跟我说话,发表了观感:

“嗨,姓梁的,你这件衣服真漂亮!”

“是吗?”我欣欣然有喜色。

“像女孩儿穿的!”

“去你的!”

说完这几句话,我们俩的脸都红了,那时我们刚到“知慕少艾”的年龄。

当天晚上,我梦见了她。

二十多年过去了,好多事情都忘记了,这几句话却一直铭记。

去年,小学同学回母校聚会,就在原来的教室,就坐原来的座位,于是徐霞又坐到了我的旁边,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样。她当然已经长大,可目光中仍然带着童年时代的清纯。其他同桌们都在热烈交谈,只有我们相对无言。好半天以后,她才微笑着说出了一句话:

“嗨,姓梁的,你这件衣服真漂亮!”

我们俩都笑了。

以后,我们俩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