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情事(第2/6页)

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们都很同情匪哉。我有时在一旁对老皮说:“今晚上有好电影,你不去看看?”这时匪哉的眼睛一亮。老皮却淡淡地说:“没意思,我不爱看这种电影”。我们的插话有时反而给老皮提供了一个解脱尴尬的机会,他顺势与我们神聊起来,而把匪哉晾在一边。而匪哉的涵养功夫真好,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或许听久了,她知道了自己与老皮的差距。

老皮的无礼愈演愈烈。有时匪哉来了,老皮正和我们打牌,我们便“开除”老皮,另换新人。而老皮却死赖着不下桌,越战越勇。匪哉便坐在桌旁看我们打牌。我们心中充满了对老皮的义愤,常常出错牌,老何一次次地把牌重重地敲在桌上。而老皮的涵养功夫似乎比匪哉更胜一筹,他竟然“坐怀不乱”,浑若无事,甚至有超水平发挥。直待匪哉支持不住,起身告辞,他才胡乱“匪哉”两句,继续战斗。

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对老皮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批判。老皮对大家很宽容,不太反驳,但也不接受。有时就说一句“胡说八道”或者“那还得了”作为抵抗。其实我们大家并非要老皮与匪哉怎么着。我们与老皮的分歧在于,我们觉得对待女孩子应当“仁义”,即使心里不同意,面子上应该过得去,绝不给人家难堪,可以使用一些手段让对方明白自己不同意。而老皮看来,我们的所谓“仁义”大概是不真诚的表现,是国民性的弱点,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何必心口不一地弄什么花招手段。而且一旦“仁义”起来,很可能弄假成真,再也没有后续手段。从现实生活中的事例来看,老皮的感觉是正确的,“仁义”和敷衍常常造成追悔莫及的悲剧。但那时我们总觉得老皮这人“心太狠,心太狠”。

匪哉渐渐来得少了,终于再也不来了。她有一个十分优美的名字,但我们仍喜欢称她的外号,她给我们班的词典里增加了一个充满温情的词汇。我们见面常常互问:“妻子匪哉?”只有老皮不说。老皮还指责我们的发音不对,企图从语言学角度冲淡我们对匪哉的怀念。但我料定最怀念匪哉的就是老皮,尽管他不喜欢她。

后来,我在校园里看到匪哉与一个男同学手拉着手跳过草地。再后来,那个男同学死了,为了一种纯洁的理想而英勇地献身了。又过了几年,听说匪哉结婚了。老皮在匪哉事件之后,又经历了若干则情事。不过老皮这家伙自我隐藏很深,轻易不暴露感情世界的。现在已经娶妻生女,到处宣扬什么“做父亲的责任”,已经堕落得跟我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他每天下班回家,他的妻子是不是问他:“妻子匪哉?”

二、才子征婚

才子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因为既不是我们年级,也不是我们专业的,只是同在中文系而已。他与我们宿舍的老蓝是同乡,有一段时间常来找老蓝说悄悄话。但他们家乡的那种方言不但大部分中国人都能听懂,而且天生的底气充沛,共鸣丰富。老蓝躲在蚊帐里轻声细语地念情书时,站在门口的客人会问:“这是谁在朗诵抒情散文呢?”所以才子与老蓝的悄悄话,我们全宿舍都基本上听得一清二楚。但既然是人家的悄悄话,对于旁人来说,“重要的是不参与”,所以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作为一个改革开放年代的中国大学生,最重要的素质就是“闹中取静”。甭说是什么悄悄话,据说在一间女生宿舍里,两对恋人在上下床同时“没客拉夫”,旁边一个女生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专心致志地写完了3000字的“社经”课作业《试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如何“共度艰难”》,还获得了90分的优秀成绩。毛主席当年专门到大街上读书的精神对我们那一代青年有很大的鼓舞。用我们宿舍老马的话说,叫“但闻狂犬吠,只顾读书忙”。

可是,才子与老蓝的悄悄话逐渐让大家不能不注意了。原来才子最近很苦闷,他一遍遍地对老蓝说:“可怎么办呢?可怎么办呢?”老蓝好像有些厌烦但又不能放弃对同乡的关心,也陪着说:“这怎么办呢?办法的没有。”我们几个班里的干部,对于同学的困难,一向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才子的悄悄话范围,就干脆扩大到我们整个宿舍了。

经仔细盘问,得知才子的苦闷比较复杂。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才子明明发现了那个天使般的女生疯狂地爱上了才子然而那个天使般的女生却出于羞涩和自私不肯对才子倾诉她美丽的爱慕和相思然而她又一天到晚全天候地如影随形般地追随着才子使才子不能读书不能写字茶不思饭不想头不梳脸不洗小脖梗好像大车的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