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历程:从现实中逃离的方法之三(第4/6页)

但岁月流逝,青春过去,流行音乐中的歌词越来越难以打动我们。也许心中的感触和感悟已经不少于歌者,虽然时常还会在流行音乐中感受震撼,但这种震撼越来越少,更何况为生计奔波上有老下有小,心中的思绪再也不是几句深刻的歌词就说得清,一个人开始需要只面对自己的音乐,这个时候古典音乐来了。

我和古典音乐的真正结缘是1994年底,这之前我也陆续买了很多古典音乐唱片,可一直没入门,因而也谈不上爱好古典音乐。在那个冬天,我要采访季羡林、张中行、启功等十二位平均年龄在八十岁以上的老学者,因而闭门苦读有关材料和思考是必然的。每天晚上都是和老学者的人生故事相对的时间,可能多少受着老人们的影响吧,心情也和窗外的冬天一样有些苍凉。

有一天深夜,很偶然地将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悲怆)放进音响,音乐响起,我奇迹般地被牢牢地吸引住,而当第一乐章那伤感的转折出现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后来知道这个乐章初起时描绘的是一个将要死去的老人,在死神的催促下,突然想起生命中的幸福时光,那个转折便是由死神的催促转至生命中幸福时光的回忆。当然这些文字描绘再丰富也比不上音乐中的那个转折。那一个晚上我听了将近三遍“悲怆”,我知道我和古典音乐的缘分终于开始了。

李(德伦)大爷是国内我尊敬的指挥家,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听他的指挥,但让我尊敬的是,他一直以普及古典音乐为自己的任务,像个音乐的传教士,执著而虔诚。

流行音乐也不会从我的生命中退去,只不过古典音乐的位置越来越重,一点儿都不奇怪,在古典音乐面前我听到的是无词歌,这一点恰恰帮助我将自己的复杂思绪投入其中。

听古典音乐长了,便发现,古典是一种静静的等待。有些乐章今天听来还索然无味,随着岁月的流逝,不知哪一天,你的心情便会和这个乐章奇妙地相遇相知相通,因此有些曲目今天听来还不得其味。但我一点儿都不着急,我常常看着唱片架上那些静静的唱片想:我会在哪一天与你们相见恨晚呢?

无论是古典还是流行,世界还是民族,音乐都只是音乐,但他们会在你不同的年纪和心情下发挥不同的作用。我不会因为今天认为古典音乐博大精深就觉得流行音乐浅薄无知,也不会因为流行音乐陪我走过青春的沼泽就拒绝古典的召唤。

随遇而安,随乐而安,拥有什么样的心情便自然欣赏什么样的音符。在音乐世界里,古典、流行、世界和民族可以是要好的朋友,它们相聚时也许常常会嘲笑人们的固执:你们人类以我们一方为阵地会错过多少动人的旋律和美好的感动啊!

当音乐响起,世界就安静下来

我一直很庆幸能和音乐结成要好的朋友,走进音乐世界长了,便会有一种后怕的感觉:如果在过去的道路中,一直没有音乐相伴,生命之路该多出多少枯燥和单调!

不过能和音乐结缘,对我也并非偶然。家乡的草原毕竟是块和音乐很近的地方。小的时候,大家都很穷,我所生活的这个边疆小城却拥有苦中作乐的习惯。当时舅舅还年轻,朋友异常的多,每到周末,他们都会聚在家里,很便宜的酒,很便宜的菜,然后就是一台小小的音乐会,有拉手风琴的,有吹笛子的,但更多的是歌声。音乐就这样在贫穷中装点着人们的生活。那个时候我和舅舅他们住在一起,这样的聚会对我这个小孩来说,是一周一次的盛会,因此我总是乐于为他们端酒上菜,赖在音乐中不走,时间长了就和音乐亲了近了。

上大学的时候家中的经济并不宽裕,但我还是很快地省出钱来,自己上街买了一个一百零五块钱的小录音机。这个数字对于当时的大学生来说,的确是一种奢侈的消费,可没有音乐的日子实在太苦,因此饿了肚子也不能饿了耳朵。

磁带并不多,不过同学之间可以互通有无,音乐声在各个宿舍里此起彼伏。可能校园生活自然助长浪漫,加上那个年龄,头脑中的想法五颜六色,音乐正好帮助自己搅拌着心情,于是大学时期,音乐就和自己成了不可分割的莫逆之交。

一直记得一个情节。有个冬天,我的小录音机坏了,好在这个小录音机的维修部在北京广渠门一带。于是坐着公共汽车去修录音机。可到了广渠门,偌大的地方,维修部在哪儿,一下没了方向。只得前后左右不停地问,天冷加上口袋里没钱,不忍在外面吃饭来补充热量,因此只好饿着肚子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修理部,录音机也很快修好。但那一天的冷却刻骨铭心,到今日都似乎在回忆中有种冻透了的感觉。